一顿饭尴尴尬尬、各怀目的,到最后也算是愉快的结束了。
男人们去车库取车,女人们就在一楼大厅等候。
电梯下行至地下二层,秦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不让她们一起下来?”
“车库太闷。”韩朔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秦川一眼,“另外,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秦川蹙了下眉,长腿一跨,与韩朔并行:“你想说程西的事?”
“对。”
秦川有些迟疑:“可我还是觉得……”
韩朔顿住,侧眸看他,语气淡讽:“心疼?”
“不是,人毕竟是个女孩子,况且,谁忍心看自己的父亲坐牢?”秦川按住眉心,声线沉了半分,“她刚才都哭了……”
韩朔扯了一抹凉淡的笑:“秦警官,麻烦收起你那可笑且毫无意义的同情。你是警察,而程西是案件关联人,她有义务配合警方接受调查。”
他静默片刻,移了两步,与秦川相对而立,抬眸迎上对方犹豫不决的目光:“你不去也可以,我回归警队之后,会立刻申请将我父亲的死重新立案。到时候,我不介意请她去刑侦队十来平米的审讯室亲自审问。”
“韩朔,你——”
“秦川,”韩朔打断他,扯了下嘴角,“你别忘了,当年在警校,我审讯技巧理论和模拟审讯两门考试都是满分。”
秦川愤然:“你他妈威胁我!”
韩朔笑了一下,淡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是一个感情极度匮乏且共情能力缺失的人,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因为投入多余的同情或怜悯,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所以,该怎么做,你最好考虑清楚。”
“……这还不是威胁?”
“随你怎么认为。”
“靠!”秦川啐了一口,讪笑,“如果换做是月月,我不信你还能这么公事公办、铁面无私。”
“她不是,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韩朔冷眼一瞥,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我去……”秦川气结,冲着韩朔的背影吼,“我他妈去还不行吗!”
一想到程西眼眶红红的样子,秦川心里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烦乱,甩了甩头,索性不想了,追了几步来到韩朔的车前:“你明天跟聂永基会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等我消息。”
韩朔发动了引擎,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
依照原定计划,韩朔和欧阳月去看了下午场的电影,一部国产恐怖片。
或许是上午写报告脑力消耗过度,中午美食当前,又吃得太撑,电影开场不到一刻钟,欧阳月就睡着了,小脑瓜靠在韩朔的肩上,辗转几番,终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而后一直睡到了电影散场。
“抱歉啊,我不小心睡着了……”欧阳月揉了揉眼睛,兜住韩朔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唇笑,“电影好看吗?”
韩朔抬手替她理顺睡乱的头发:“毫无逻辑可言。”
欧阳月噗嗤一笑:“你吐槽恐怖片的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倒是有进步,以前一惊一乍的,现在淡定从容,从头睡到尾。”韩朔笑,右手摊开,掂了掂,“走吗?”
欧阳月弯着眉眼,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去哪里啊?”
“回家。”
温热的掌心,指尖却是微凉的。
欧阳月一时有些恍惚。
多年前,身边的男人还是男孩,多年前也是在电影院,他握住她的手,警告她别动,也不要出声。
如今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男孩变成了男人,警告变成了温言软语,跟她说:回家。
手指用力回握了一下,欧阳月仰起脸笑了笑:“好咧,回家!”
*
而秦川这边,由于纠结韩朔交代的事情,他驾车送程西回家的途中,心情一直不怎么明朗。
两人一路无话,眼看快到程西租住的公寓了,秦川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正当他一脸便秘的表情,酝酿第二百遍的时候,程西先出声了。
“秦队。”
“啊?”
“你有话就说吧。”
秦川怔了怔,扭头瞥了她一眼,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还挺严肃的,他于是心一横,打了方向盘靠边停车,应急灯一开,转身面对她。
“程西,你知道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什么吗?”秦川小心试探了一句。
“知道。”
“真知道?”
程西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挡风玻璃外,平静悠远:“秦队,我知道我爸爸跟韩行之的死有关,或者说,他是这个案子的重要嫌疑人。但你们没有直接证据,所以想让我劝他去自首,对吗?”
秦川愕然,韩朔说得没错,这姑娘果然什么都知道……
“那你是什么想法?”
程西深呼吸一下,沉默片刻:“我会去劝他,尽我所能让他自首。”
女孩坚决果断的眼神令秦川再次惊愕:“为什么?”
炎阳当空,刺目的阳光将树荫的斑驳洒在了车子漆黑的引擎盖上,风过树摇,那星星点点的光影也随之颤了一颤,程西觉得晃眼,将目光转了回来。
“秦队,我刚才撒谎了……”
秦川瞳孔缩了一下,他知道程西指的是什么,她看上去很镇定,声线平稳,可他依旧注意到了她微颤的小指尖。
他没有说话,等她继续。
程西平静地讲述了那次绑架,自己的好朋友如何被折磨,那些绑匪围着她们拍照摄像,打电话威胁她的父亲……她甚至记得那天的天气,天空灰白的颜色,雨水将落未落的潮湿。
“那天,我吵着要她陪我去逛街,她原本是要回家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程西抬起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严医生说,她现在是PTSD中典型的创伤性再体验症状。每日每夜,每时每刻,她都在机械地重复回忆当时的遭遇和内心的感受。我知道那段回忆有多可怕,她竟然一直沉浸在里面,十年了,从未间断……”
程西放下手,眼眶红红的,闪着泪:“秦队,我想结束这一切,我想赎罪,也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所以,我会劝爸爸去自首的。”
秦川紧咬着牙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沉默地别开眼,目光不经意扫向路边,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下。”
不等程西回应,他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程西错愕的目光一路追随着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她看到秦川绕过车头,跑进了路边一家便利店,片刻之后,又跑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东西。
驾驶室的车门再度被拉开,热浪顷刻间又涌了进来,紧接着嘭的一声,车门关上,秦川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程西面前。
是一支五彩的波板糖。
“喏,拿着,不要哭。”秦川将波板糖塞进了她的手里。
程西怔愣住。
时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潮湿闷热的午后,小女孩蜷缩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眼睛睁得很大,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只眼泪打着转,无声滑落。
一支五彩的波板糖突兀地映入眼帘,女孩愣愣地抬起头,撞进男孩湛亮漆黑的眼睛里。
“给你。”男孩挑了挑下巴,神情倨傲,“别哭了,难看死了。”
程西将波板糖攥得死死的,指关节泛了白。
她垂下头,轻声说:“秦队,谢谢你……”
*
市局特搜组会议室,十几个休整过度快秃噜皮的警界精英,看着投影屏幕上的内容,两眼放光,一个比一个亢奋。
“秦队,你这不搞则已,一搞就搞票大的啊!”刘天震惊得嘴巴根本没合拢过。
秦川嗤笑一声:“出息!”
他拔了U盘,随手往刘天那边一抛:“整理一下,马上申请逮捕令!”
刘天利落接住,起身一嚎:“得令!”
秦川用力拍了两下掌,提高声音:“明天的行动关乎特搜组的存亡,都被说了一个月吃闲饭的了,气儿都憋着呢,能不能雪耻就看明天了,都他妈上点儿心啊!”
会议桌一圈人拍桌子跺脚,热血偾张,气氛空前高涨。
开完会,秦川直奔局长办公室。
秦仰山正在接水,听见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老头儿吓了一跳,手一抖,水洒了一片。
“臭小子,毛毛躁躁的!”秦仰山茶杯一搁,还要继续,却被儿子打断。
“秦老头儿,老韩卧底六年,你瞒得够深啊!”秦川仗着身高俯睨着秦仰山,掀了下嘴皮,冷笑,“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仰山瞪他一眼:“你懂个屁!你以为卧底当着玩儿的?就你那个冲动的性子,万一暴露了他的身份怎么办。为了安全起见,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他是我兄弟啊!”秦川一口气没提得上来,紧咬着下嘴唇,指了指秦仰山,“你可真是我亲爹……”
话说一半,兜里手机响了下,他摸出来一看,韩朔发来了明天跟聂永基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揣回手机,秦川板正脸色,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行了,正事,给我安排两支特警队,麻溜儿地,我明天要用,走了。”
秦仰山被自家儿子这皇帝老子般的狂拽样气得不行,操起一支水笔就扔了过去:“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水笔砸到刚好阖拢的房门,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好大儿秦川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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