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任荷茗只觉得浑身大震,连忙环顾四周,见不知为何,夜巡的家丁并没有来此的意思,便明白,祝氏掌家这些年,也不是全无建树,把人支开一阵,还是可以做到的。

任蕴琭也是一惊,只听祝氏急急道:“若是你有一分,哪怕一分喜欢我,我宁愿一生都不承宠,寂寞凄清,我都不怕,只要你知道,我的清白之身是为你而守。我知道我是你的嫡父,出于私心恋慕你有违礼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或许这心思在你看来,也是肮脏龌龊,可是我…我自幼丧母,孤儿寡夫,唯有竭尽全力恪守规矩,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一生亦步亦趋,一步步走来,仿佛每一步都积累起水泡,微小,不起眼,可是遇到你,忽然就滚了、沸了,爆裂开来,纵使我明日要死,我今日也想将我的心意说给你听。琭、琭少君,我心悦你。”

任蕴琭听他说这些,俊美如玉的面容却是很平静的样子,温和待他说完,方行一礼,道:“蕴琭自诩君女,纵有时嗤灭人性之古板以鼻,但到底不曾泯灭礼教人伦。今日之前,蕴琭只尊主夫为嫡父,不曾将主夫当作男人看待。但主夫既然赤勇,蕴琭便也坦诚:若是蕴琭真心喜欢之人,蕴琭并不会在意他的身份,无论是乞儿伎子,或是…她人之夫,喜欢就是喜欢,只关乎本人,不关乎身份。主夫既然提出,那么,蕴琭便要认真给一个答案——蕴琭已经心有所属,其人虽高远如天上月,是蕴琭所不能触及,但蕴琭心志不移,主夫虽好,确不是蕴琭心之所系。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主夫见谅。”

祝氏听得任蕴琭拒绝,不由得微微躬起了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任蕴琭复又恭敬行一礼,道:“天寒露重,还请主夫早些回去休息。主夫放心,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说罢转身要走,却听祝氏忽然唤道:“扶光!”

任蕴琭不自主停步转身,只见祝氏忽然将斗篷兜帽取下,双臂一背,便见那斗篷自他肩上滑落——斗篷之下,他竟是赤身**。

方才他抖得那样厉害,想来还有冷的因素,然而方才他还颤抖,此时此刻却沉静端然,将身子大大方方展露出来,满圃摇曳的粉白秋海棠之中,明艳灼灼的红烛高照之下,他清瘦修长又匀称优美的身子美得仿佛玉雕,光华流转,迷人欲醉,任蕴琭也不禁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阿宁。”他说道,“我的小字,叫做阿宁。今夜,告诉你我的名字,这一生,被你注视这一次,于愿足矣。”

回去的路上,任荷茗与小昙两相默默,良久,小昙才道:“公子……”

任荷茗认真地道:“今夜之事,无论如何,不许向旁人提及半个字,你可明白?”

小昙慌忙点头,急急道:“此事若是传出去,不单少君恐受非议,主夫恐怕就没有活路了,更会累及昆山侯府和公子的名声。其中轻重,小昙明白。”

而后犹豫片刻,他怯怯道:“公子,少君她,说的是真的么?她当真,已经心有所属了?”

任荷茗攥着袖口道:“祝氏赌上一切向阿姐表白心意,阿姐自然会给予极高的尊重,不会随便扯谎,找借口敷衍他的。阿姐大约真有心仪的人了,只是那人恐怕……”

恐怕已是某位身份高贵之人的夫郎,阿姐才会说,如天上月一般无法触及。如此,阿姐近来对婚事的格外抗拒便可以理解了。任荷茗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既是欣悦于阿姐当真找到了足以托付心意之人,也为那人不能与阿姐相守而难过。他不知道那人是谁,纵然他很好奇,却也不想窥探任蕴琭的心意,使她难堪。

小昙低低地应了一声,忽然道:“其实,小昙很羡慕,主夫那样勇敢,就算是被当面拒绝,也一生无憾了。”

是啊。那样爱的勇气。是连任荷茗都觉得羡慕的。

祝氏如是,燕轻如是,就算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是令人钦佩的。只是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更多的人,如任荷茗,如皇贵君,都还困在重重禁锢之中。

九月二十七,黄道吉日,宜嫁娶,正是薛钰册封兰陵王并任荷茗出阁嫁为兰陵王君之日。

任荷茗是咸安朝第一位受册的王君,妻君又是长安军元帅兰陵王薛钰,自然是郑重了又郑重,着正红凤龙呈祥喜服,莲笙桂子纹样缠绵其中,金黄霞帔上瓜瓞绵绵,葫芦蝙蝠,明光彩栩,冠冕用一应金累丝红宝,艳光熠熠,凤龙和合步摇上垂下南珠流苏似水,遮去面容,胸前除嫣红一百零八子珊瑚朝珠外,另有一只缀赤金玉珠流苏的红玉牡丹常春璎珞圈,如此锦缎珠宝,将人淹没其中,只能窥见一二容色。

薛钰行过亲王册礼,在一众礼部官员与册封使的簇拥下来到侯府迎亲,任荷茗则手持龙凤团扇掩面,由母亲和阿姐领路,走出府去。

而后便是一系列繁琐仪程,上轿、下轿、过门,拜天地、高堂、妻夫,高堂拜的是咸安帝与皇贵君,陆恩傧、任泊峻与祝氏的身份不够,只是站立在一侧受礼,至于与薛钰对拜之时,任荷茗才略略看见她的脸,她极轻快地笑着,真心欢悦。

最终,血衣侯宣布礼成,薛钰稳稳握住任荷茗的手,与他一同走入洞房之中。

洞房中原也有喜娘喜公伺候,但薛钰只让她们把合卺酒搁下出去,喜娘喜公们也并不违令,只是长长背诵了一番婚姻和睦、多出贵嗣的吉祥话便退下了。

在她们退去的身影中,任荷茗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薛钰清濯殿的管事朱芯。

任荷茗知道,他和薛钰既要成婚,宫中就会为薛钰指派教导人事的宫人,数额是郡王一人,亲王二人,太女四人,皇帝八人,陆恩傧对朱芯有多年的信任,选中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他爱慕薛钰,一心希望可以为她侧室,受她宠爱,为她生女育儿,一旦被选为教导人事亲王的宫人,便只能在王君入府前与亲王有短暂的露水之缘,之后还要饮下终生不能生育的汤药,此后一生只能为王府管事的典侍,他怎会愿意?

然而,朱芯终究是在任荷茗之前,曾经与他分享了他的妻君的男子,任荷茗的心中说不出地酸胀难受,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薛钰为娶他已做出了身为皇女难以想象之事,他已足够幸运,不必再有所求。

如此总算结束了一日的吵吵闹闹,只剩下一对新婚妻夫,二人相视,片刻不觉一笑。

任荷茗这时才能拿下扇子来,正经看一看薛钰——她甚少穿鲜艳的颜色,今日一袭明艳欲燃的正红凤龙喜服,益发显得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挽作牡丹髻的三千青丝之中赤金璀璨,红宝潋滟,明灯红烛的熠熠光照之中,将她素日清隽的容颜染得格外美艳,令任荷茗看得一怔。

薛钰似乎也未好到哪儿去,直直地看着任荷茗,少年妆容明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便更显得清澈动人,顾盼生辉,因是新婚之夜,羞涩难当,未成的妩媚欲滴,似将绽未绽的玫瑰花朵,她禁不住探手去碰,指尖擦过一点茉莉粉才反应过来,蓦地收回手去,走向榻畔道:“先饮了合卺酒罢。”

任荷茗亦走上前去,与她各持一盏赤金红珐琅凤龙双喜酒杯,缠臂而持,薛钰双眸清澈,波光流转,道:“此生同舟共济,甘苦与共,绝不背弃。”

说着,目光定定地看着任荷茗,他明白,她是要问他的心意。

她们之间的婚事,原本只是利益联盟,薛钰原就打定主意要娶兵部要员的公子,选择任荷茗,只是因为多年前任荷茗为祖父选购寿礼时恰巧解过她的燃眉之急,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象,而后又因任荷茗为皇贵君仗义执言之时对他有些好感;至于任荷茗,不得不参与选秀,难以落选又不愿入宫,故而又不得不选择一位皇女,彼时薛钰没有实权,又肯对他网开一面,他才选择了她。

而后一路相处,兴味相投,历经种种,早已各动真心,即便身处皇家逃不过种种算计,任荷茗也早已将薛钰视作一生的伴侣。

他郑重举杯,亦道:“同舟共济,甘苦与共,绝不背弃。”

薛钰目光莹动,如星河璀璨,耀动少年心肠。

这满头的珠翠和繁琐的礼服在**苦短的此时此刻就显得麻烦了,好在薛钰是沉静细心的人,任荷茗也算心灵手巧,便是忍着脸红心跳帮着彼此卸去钗环,薛钰最后扶着任荷茗在榻上躺下,慢慢靠近他的耳畔,任荷茗以为她将要吻他,却听她道:“阿茗,为妻没有经验,若有不适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任荷茗奇怪地看她一眼,薛钰双眸无辜地向他眨了一眨:“我瞧见你看到他了。父傧送了他来,但总不能强迫我不是?”

任荷茗一愣:“你没…”

她道:“我既无心,何必误他一生,更负你心意。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还须阿茗细指教。”

是这时候,她忽地低头吻住了他。

其实女尊上,女方本不应该洁,但是我个人觉得薛钰个性如此,不会轻易伤害别人,她是想给朱芯留一条正常的生路的,绝嗣的药她也没有给朱芯喝。而且她与任荷茗之间的感情也很深,她未必会为一个未曾谋面的指婚正君做这些,但是任荷茗与她是志同道合的爱人,而且一起经历了很多,所以她才这么做,出于本心,而不在于洁不洁。薛钰与任荷茗的爱情是势均力敌互为搭档,其他人没有这样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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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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