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却说他两个经了那一夜的事后,倒是不约而同地又一块儿沉默起来。

韩旷原本话就不多,如今更成了锯嘴的葫芦,整日闭目打坐,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尊大佛。宁舒则竖着耳朵留心城中的动静,也是心事重重。

追魂铃的声音遥遥响起过几次,只是似乎因为离得远,倒也不曾带来什么麻烦。

想是因为叶家招亲之日临近,名门正派的高手聚得多了的缘故。

宁舒偶尔推窗望去,能遥遥看见叶家大宅的张灯结彩。按说似叶氏这等高门,女儿成人后无非就那么几条路,入宫伴圣,或嫁入一户门第相当的人家做夫人。同江湖客结交倒也罢了,招亲这种事,却是怎么看怎么有些古怪的。

他既能想到这些,那些老谋深算之人如何想不到。但是仍然有这许多名门正派的青年才俊前来……想来,定然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且……霍昭既然在,那个人……必然也来了。

他也是来求娶叶家小姐的么?

宁舒屈膝坐在窗前,望着长长的秦淮河出神。

往常若有这等热闹,他必然是兴高采烈,跃跃欲试,想去捞一个男人用用。这回却怎么都提不起劲头。若非下个月时日将近,合欢教又穷追不舍,他简直想一走了之。

正是百无聊赖,忽然听得一声利刃出鞘的动静。

回头望去,见韩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功起身,正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刀。

宁舒抬头,犹豫道:“你这是……”

韩旷还刀入鞘,淡淡道:“今日叶家招亲,我去看看。”

宁舒知道此人心中所想绝非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他奇道:“你这会儿又不怕我不告而别了?”

韩旷目光并不看他,声音沉沉道:“我跟着你,你就能带我去见白夫人么?”

宁舒笑了笑:“不是已带你见过了么。”

韩旷回头瞥了宁舒一眼。那一眼似是失望,又似是冷厉。然而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多谢你的刀。”

说着,便去推门。可手放在门上时,却忽然顿了顿:“若是……”

宁舒眨了眨眼睛。

韩旷默然片刻,忽然手上用力,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宁舒坐在窗上,两脚晃了晃,心却微微往下一沉。他转身望向窗外。天光正好,遥遥能瞧见叶家装饰一新的彩楼。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从窗上跳下,推门去喊龟公。

半个时辰后,一个细眼方腮,白面微须的书生,摇着扇子走入了人群之中。

不出所料,叶家正是门庭若市。

宁舒站在远处遥遥望了一会儿,看见几个武夷派装束的年轻弟子走了进去。他眼珠转了转,当机立断,往叶府后门去了。

孰料到了地方一瞧,后门戒备比前门更是森严,仿佛早料到有人要过来一般。

宁舒收了扇子,在掌心中敲了敲,又生出了另外一个主意。

他沿着叶家的墙根慢慢走,一面走,一面留心听着墙那边的动静。及至到了一处极幽静的地方,方摩拳擦掌,一跃而上。

他落地的地方正是花园一角。还没辨清方向,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宁舒闪身躲入假山后,待巡逻的家丁过去,才探头露出两只眼睛。

叶府家大业大,一个后花园也大得惊人。园中池榭山亭错落有致,步步是景。宁舒虽也见过不少园子,但如这般大而精致的,倒当真是头一份了。

他抬头瞧了瞧太阳,辨清方向,顺着隐蔽处往前院去了。

走到一半,忽听得一声瓷器碎裂之声。

宁舒惊了一跳,四下望望,寻了个假山藏身进去,只露出两只眼睛,从太湖石的孔隙里向外望去。

只见绣楼之上,有东西接二连三地被丢了下来。有微弱的声音劝说道:”小娘子消消气,不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又一个花瓶砸在假山上,惊得宁舒缩了缩头。

只听一个少女怒气重重道:“我怎能不气!比武招亲,亏我爹想得出来!万一最后的赢家又蠢又丑,难道我也要嫁?既然非要嫁一个江湖子弟,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做主,在好的里头挑上一个?”

“小娘子毕竟年少,不懂得嫁人这件事的厉害。女子嫁人,样貌倒在其次,丈夫的才干与出身才是顶顶要紧的。老爷人情练达,慧眼如炬,自然会为您挑一门好亲事……”

“……我才不信!”

紧接着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宁舒不禁咋舌。乖乖的不得了,叶家小娘子真是好大的脾气。

他在假山后探头探脑,想一窥叶家小姐的真容。却听楼上静了一静,那叶小姐道:“上回那个人,说要送我一把好刀的,后来他来了没有?”

宁舒耳朵动了动。

只听有人低声道:“江湖上骗子多。小娘子又是这样的身份,难免有心怀叵测之人意图诓骗于你。小娘子要刀,同老爷直说就是了。”

那叶小姐怒气稍歇,语气转低:“怎么会……我瞧他是个极好的人。我爹那儿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都是贡上讨赏的货。瞧着好看,其实全无一点儿名刀的气韵……罢了,打发个人到前头去瞧瞧,若见着了好的,回来同我说一声。”

立刻有人细细的应声,想是去前面去打探消息了。

宁舒毫不犹豫起身跟了上去。路过绣楼时,隔着树荫向上头望了一眼。见一个鹅黄襦裙的少女正呆呆趴在美人靠上。原来那叶小姐生得粉面桃腮,翘鼻杏目,是个颇娇俏的佳人。

只是不知道,前院那乌央乌央的一群青年弟子中,谁能抱得美人归了。

不过这美人的脾气……着实也够人喝上一壶的。

宁舒缀在那丫鬟后头走了一阵子,因为懒得来回躲避巡视的家丁,索性直接翻上了屋檐。

前院的喧嚣渐渐近了,他飞身跃上一座前后通透的二层高楼,在二楼的屋梁上寻了个隐蔽处,停下了脚步。

楼前正是一片开阔擂台,两个年轻人正在台上有来有往地过招。装束各异的武林人士密密麻麻站在台下,把擂台围了个密不透风。

宁舒举目望去,费了一番力气才在旗杆下瞧见了韩旷的身影。那人不知何时弄到了一顶斗笠,周身的气息也收敛到了极致。这样混在一群打扮各异的散客之中,丝毫也不能引人注意。

宁舒顺着他的视线往对面望去,见许多有名的大门派都在。

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宁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新旧仇家约好了似的,在场下站了不少。他若识相,这会儿就该反身顺着原路,溜得越快越好。

黑脸鹰鼻的万江河正坐在台下喝茶,他那草包儿子万钟却没见踪影。宁舒掰着指头数自己的罪过的门派,一时间十个手指头简直不够用了。

他数着数着,忽然停了下来。

华山派的弟子衣饰齐整地站在擂台一角。为首的妇人朱颜鹤发,气质端庄。她身边的青年长身玉立,仪态潇洒。

宁舒远远望着那人俊朗容颜,心头一时翻涌如潮。

数年未见,段辰依旧风采卓然。

只有宁舒见过,那潇洒之下的狼狈,卓然背后的懦弱。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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