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意感觉到玉夫人被内力掀开,她的身躯似乎重重地撞在了殿墙上,浓烈的杀意在殿内弥漫。
踏进殿内的人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但他是动着怒的。
云钦视线定在姜黛意身上,目不转视,话却是对着玉夫人说的。
“我不杀女人,今日亦不想,你自己了断吧。”
玉夫人知道对着云钦求饶无用,趴在墙角只唤姜黛意,声调慌得不成样子:“你是瞎了不是哑巴了,你哥哥要杀我,你快帮我解释!”
宋来一向对云钦有敌意,所以之前云钦也在宋将军府里插过眼线,所以连带着宋玉儿也被查了个底朝天,宋将军原本不愿宋玉儿进宫,但到底拗不过宋玉儿想进宫的决心。
宋玉儿进宫以来很受宠,但从未伤害过无辜的人,不至于走上死路 ,宋来本就与云钦不睦,如果宋玉儿死了,云家将会腹背受敌。
姜黛意阻止想朝着玉夫人去的云钦,她道:“算了哥哥,我们走吧。”
云钦看似平静的一双眸下泛着隐隐晦怒,他蹲下身子看她,“你的寒毒愈发严重了。”
地上的一些水渍泛着薄寒,方才宋玉儿让小太监泼的水有问题。
此前云钦虽暂时无药可速解姜黛意身上的毒,但只要稳住毒素等待暗卫寻来药材,便可解毒。
可现下姜黛意受此水汽之寒,她的毒素已是深入经脉,纵然是他也无把握能彻底清除。
少年的眼神如看尸体般漠然看着玉夫人,“是这个女人害的。”
姜黛意握住云钦的手,“哥哥,别杀她,我知道解毒的办法了。”
云钦闻言微惑,他心思敏捷,又侧目多看了两眼地上的那滩水渍,只一刹便转而忽悟,思绪清楚后轻轻抱起姜黛意迈出殿宇。
也罢,这些跗骨之蛆倒是阴差阳错地让他看出寒毒的蹊跷,今日便先放过,待往后也可慢慢刮去,眼下是先给她解毒。
出宫并不容易,姜黛意看不见,内力全无,况且寒毒损身,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云钦自己一人尚可全身而退,带着她,显然有些寡不敌众,绣着青竹纹的长袍上已经渗出了血 ,可云钦自始至终没有让她受一点伤。
王宫里的人到底没有拦得住他,他们一路朝着寒林的方向而去,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是出自寒林,那解药也必定在寒林之内。
云钦将姜黛意抱入寒潭之内,姜黛意原本还有一点点微弱血色的唇瞬间苍白。
姜黛意没想到云钦竟然知道此毒解法,着实惊奇,她颤着睫羽:“哥哥是怎么知道我想来寒潭。”
云钦蹲在岸边扶住她被冻僵下沉的身体,“我幼时,也曾来过寒林利用寒潭解过身上的毒。”
是云钦不在云家的那几年,姜黛意曾听他讲,他是在追寻妹妹踪迹时,追到了蛮夷之地,而寒林后方,便是蛮夷之地。
或许云钦曾在蛮夷之地中过毒,姜黛意扶着岸边,抬起眸子,“看来哥哥小时候,过得也不是很顺利。”
云钦蹲在岸边低头看她,她平素便喜隐藏心思,此刻如古墨晕染的眼眸因失明空洞更难窥探,“想听哥哥小时候的故事吗?”
姜黛意的身子在水中颤栗起来,当年被困天阙,被扔在寒林中接受训练的刺客,都会不约而同地避开寒潭,足见其可怕之处,寒潭之水一旦沾上,足以叫人生不如死。
果然名不虚传。
云钦削长的手指覆上姜黛意的额头,徐缓输送内力让她保持灵台清明,不至于痛到晕厥。
他缓缓道:“寒潭底生剧毒霜花,因花瓣状如霜雪而得名,此处寒潭水之所以携毒,便是因为这潭底,长了这种霜花。”
“霜花,跟哥哥小时候的故事有关吗?”姜黛意问。
云钦点头,雪划过他的眉梢落到肩头,似乎反应过来姜黛意现下看不见,他又轻嗯一声,以作回答。
姜黛意惜命,知道这潭水带毒 ,自然不会没事下水,她一直以为是寒林诡谲,所以连带着这里的潭水也不正常,没想到,竟是潭底长了这种剧毒之物所致。
这水本身就积毒,以霜花之毒以毒攻毒 ,恰巧能解她身上的寒气。
但是这其中滋味,当真难以忍受,用千刀万剐凌迟削骨形容都不为过。
云钦竟然在幼年,就已经经历过了吗?
姜黛意从水中伸出手想爬上岸,她想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再解应该也行,让她上去缓缓,太痛苦了。
她方有动作,即刻便被云钦的手压住,不顾她的意愿,甚至又将她压低于水面半寸。
云钦的眸子淡的像雪,“霜花之上无数肉眼看不见的毒刺,透过肌肤侵入经脉,虽能抵消寒毒毒素,但过程极其痛苦非常人能忍。”
姜黛意知晓潭水不能沾上肌肤,但挣扎间难免溅起水花打到云钦皓月一般的腕上,暖玉一般的长腕瞬间便因毒变红。
云钦并不在意,他长睫下的茶眸氲着雪气,“妹妹,不忍痛,便得死。”
话音方落,姜黛意便忽被人毫无征兆地溺进了水中。
姜黛意的痛楚逐渐被窒息的感觉取代,她的耳边皆被水声包围,她惊惶之下乱抓乱攥,触到一片广袖之上的隐隐竹纹。
同样落入水里的 ,还有云钦。
姜黛意还想着将云钦推上去,“水里有毒哥哥……咕噜噜 ……”
二人沉下,水底目之所及无数霜花满覆潭底,纯白氤美却携剧毒,姜黛意浑身都是被凌迟一般的痛处,云钦受着同样的痛楚,眸底却平静无澜,他眼看着姜黛意身上一点点显现朱红 。
只觉得,像极了那日寒林红梅枝头上的花。
且也曾有人对他说:“不忍痛,便得死。”
水面之上逐渐寂静,归于平静。
另一边的王宫之内,襄临王心有余悸的坐在地上,全然没了身为帝王的威严。
云言身受重伤吐出一口血,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侄儿将实力隐藏的如此之深。
“若七年前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在寒潭边将他救回云家。”云言喃喃道。
襄临王看着一地高手的尸体,对着云言发怒 :“你不是说云钦虽强但架不住人多吗?孤重金招来的高手,被他如同捏蚂蚁一般一个个捏死,你是他亲叔父,连他到底是什么实力都不知道吗 ?”
云言看着手中的断剑,此时才反应过来 ,他一直自诩云家辈分最高,武力最强之人,所以事事都要过问,不容许任何人忤逆他。
可今日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后辈英才出,云钦若不藏拙,声望恐怕比眼前更甚。
曾经 ,他年少时也曾像云钦这般,意气风发,可惜光阴荏苒,他不得不服输。
可想想,纵然年轻,当真就能比得过吗?
七年前云钦不曾回到云家时,他是整个云家最值得信服的人 ,论才智武功,天下间无几人能比得过他 ,可自从云钦回来,一切都变了 。
那个少年的风头一时无两,让大家逐渐忘了,这天下,也曾有一个云言,为这世道公正舍生忘死。
云言有了执念,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利,做出了一些错事,他犹记得 ,那失望的眼神,她说:“你对一个血亲小辈如此忌惮压制,你还是曾经的云言吗?你这样,永远也不会成事 。”
后来因为云家的变故,他的妻子逝去,她临终前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留下的只是一如既往失望的眼神……
襄临王看着云言一副失魂的模样,怒道:“孤现下是看明白了,你云家不过仗着云钦一人,你看不惯一个小辈的威望声名压过你,便想着利用孤来敲打他……”
“云言,你好大的胆子 ,敢利用孤 ?”
王城周围守卫的精兵被尽数召回王宫,襄临王怒不可揭地下旨:“去,将云家围起来,云家家眷尽数软禁 ,派人去找云钦,告诉他,三日之内不进宫请罪,云家之人不论长幼悉数斩首 。”
残剑声微,云言抚着那把陪了他数十年的剑,低声道:“我输了……”
云钦一直在等他出手,在药馆就应当看出来,云妡身边的暗卫都是云钦亲手训练出来的,若非云钦授意,云妡怎么可能被他轻易带走,或许连云妡,都在云钦的算计之中。
今日云钦逃走看似落于险地,其实是在等一个,能让云家更上一层楼的契机,而如今,对他这个侄儿来说,云言自己便是这个契机。
云言仰面看去,看到的只有四方殿墙,也罢,他的心早就如同这四方殿墙,走进了绝路,既然注定败局,成全他又如何。
云钦夜袭燕陵王宫强行救走天阙刺客后便不知所踪 ,云家家主曾前去阻止,但却不知为何被云钦一剑穿心而就此殒命 。
这是襄临王所放出的消息。
云钦带着刺客逃走不知所踪,云家被控,燕国内乱四面楚歌,百姓们人心惶惶,不知一向风光霁月,济世安民的云钦公子为何如此?
虔国来犯,宋来将军不敌,襄临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到半日王宫里又放出新消息,称云言乃是急症所暴毙,之前种种不过是误会,至于劫走刺客一事,只要云钦肯回来住持大局,可以不计较他的罪责。
而云钦却只如销声匿迹了一般,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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