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人给你找来了,这是我师父蒋十一。”付川行叉着腰,站到了常宴的面前。

“你好你好,记者您贵姓啊?”刚刚还隐在付川行高大宽厚的身体后面的蒋十一,脸上堆笑,伸出手凑到了常宴面前。

常宴没有把手从羽绒服的袋子里拿出来,目光飞速地瞟了一眼那只伸过来的手,不算长的指甲里藏着污垢,侧着的手掌上布满了茧子,指节不长不短但看上去很有力。

蒋十一的笑在脸上僵硬了几秒,立马识趣地收手,不自然地将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上揩了揩。

“我叫常宴,待会儿我会问你一些关于铁树花的问题,放轻松答就好了。”常宴说着转身面向了自己的小助理,那个机灵的家伙立马凑过来,麻利地将拉链拉开,帮他褪下了羽绒服。

付川行双手抱在胸口,倚在不远处的栏杆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不可一世的小记者。

也没见多出名,倒是挺会耍大牌,衣服都不会脱了。他心里想着,歪过头继续朝那边张望,常宴正指挥着小助理把一个收音器别到蒋十一的衣领上。

“好的,现在站在我身边的就是本场打树花表演中最有资历的老师傅,”常宴刚刚还在冷风中微蹙的眉毛瞬间舒展,脸上挂上了分不清真假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暖意融融,“来,师傅介绍一下自己吧。”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南扬打树花传承人,蒋十一。”

蒋十一还算是灵活的人,面对着陌生的镜头倒也不怯场,这一点换做是付川行一定做不到。

“老师傅的名字很有趣啊,我想替观众们八卦一下,取名十一可是因为拜师学艺的时候是第十一位弟子?”

付川行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到小助理从不远处投来一个不和悦的目光后,他慌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又不是少林寺修行,怎么咱们还得取个法号不成?付川行一个劲儿地躲在后边笑,越想越笑,脸涨得通红。

蒋十一明显也在苦苦憋笑。

“不是的,我是出生在国庆节那天,所以我父母给我起了十一这个名字,我们打树花不需要按照入门顺序起名。”

“嗯好的,那我再有一个问题想问问蒋师傅,今天最后上台的表演者打出的树花,既有金红也有亮绿,这是用了什么神奇的方法吗?”

“最后上台的是我的徒弟,金红色的是普通的铁水,绿色的是铜水,有时候也会有白色的铝水,这样会呈现出更加多彩的树花,达到一定的观赏效果。”

小老头还知道观赏效果这个词,付川行嘴角的笑一直收不回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打光灯下的两个人。

蒋十一和常宴站在一起,真的是云泥之别,一个苍老一个年轻,一个白净一个黢黑,一个秀外慧中一个粗犷无敌。

要不是看到了小记者刚刚那副自恃了不起的模样,付川行不得不承认,光看着这张脸自己打心眼里的觉得悦目。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打树花一定是非常难学习的传统,过程之艰辛,能否和我们透露一二呢?”

“其实我们也都是热爱,热爱之后也就不觉得辛苦了,非要说的话,无非就是几公斤的木勺加铁水需要我们表演者有很大的臂力,还有就是练习的时候非常容易受伤,毕竟这个得有一千几大百度。”

蒋十一边说边点头,似乎是看到了即将下班的曙光。

“那我们刚刚也注意到啊,蒋师傅的手上也是有很多长年累月练习表演打磨出来的痕迹,方便和大家展示一下吗?”

付川行嘴角的笑僵住了,蒋十一点着的头也不再有任何幅度,整个场子上仿佛只有常宴脸上的笑是有温度的。

那巨大的暖黄色打光灯此时细看起来,透着煞白。

常宴含着假意笑容的眼眸一直期待地注视着身旁的蒋十一。

仿佛静了许久,蒋十一的手在缓缓上抬,却被突然闯进镜头的付川行一把按了下去。

“别拍了,小常记者,采访差不多可以了。”付川行粗粗的剑眉倒吊着,双眼略带着些怒气盯着脸色冷下来的常宴,另一只宽掌直接横在了石文景的镜头前。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妨碍我的事情了。”常宴含着怒气说道。小助理匆匆走上来搭在他肩头的羽绒服,被他无情地打掉在地上。

“不是会剪辑吗,你们回去直接把前面的剪了播出去就好了。”付川行尽量态度温和地与他对话。

“拍一下手怎么了?表现传承者的艰辛和坚定的信念,有问题吗?”常宴步步紧逼地质问。

“我们不愿意。”付川行丝毫不让,即使蒋十一已经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拽他,他却依旧像是一匹桀骜不驯的小马驹,非要昂首挺胸地顶上前去。

“一双你看不起、不愿握的手,有什么好拍的?装模作样。”

付川行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的沉默,大伙儿都以为刚刚常宴和蒋十一见面时的一来一往几乎微不可察。

“时候不早了,小常记者回去洗洗睡吧。”付川行没再看怒不可遏的常宴一眼,仗着人高马大推开他,就带着自己的师父往一辆孤零零地停在不远处的电瓶车走去。

“你东西都拿好了吗?”付川行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撤着长腿跨坐上了电瓶车。

蒋十一张开手里的无纺布袋子,就着路灯瞄了一眼,回答道:“我都拿好了,你的呢?”

“拿好了就上车吧,我就这么来的,手机都没带。”

付川行说着,略微将车子侧过来一些,让蒋十一跨上了车,车身瞬间向下一沉,付川行在车把手上的后视镜里确定师父坐稳后,才将把手一下拧到了头。

小电驴破风开了出去,载着两个大男人的速度算不上快,但在空旷的街道上,没什么参照物,呼呼贯耳的风声让两人有种飞驰的错觉。

他们潇洒背影的身后,留下了气急败坏的常宴。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他仗着什么敢跟我叫嚣!”常宴在商务车里气愤地踹了一脚前面的座椅,转过眼透过贴着黑膜的窗户看外面收拾器械的石文景。

“能不能快点!”他倏地摇下了车窗,一股脑儿地把气撒在外面两个面面相觑的人身上。

“宴哥他没事吧?”小助理被吼得一机灵,后怕地询问着已经习以为常的石文景。

“他能有什么事,就这脾气,别管他。”石文景收拾着自己的设备,一件一件扛进后备箱。

“文景,你先把我送回去。”

商务车发动起来,常宴消了点气,靠在车椅上假寐。

车子驶进一处别墅区,停在一家大半夜还亮着灯的房子前。小助理不知道常宴睡没睡着,只能在片刻的沉默后,轻轻喊出了声:“宴哥,到了。”

常宴慢慢回过了神,抬手把羽绒服的大帽子扣在头上,开门下了车。

“我回来了。”他推开大门,没精神地走了进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已经穿上睡衣的夫妇,女人听到门响的一瞬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诶呦,怎么回来这么晚宝贝?一脸不高兴,怎么回事,忙累了?”女人接过了常宴脱下来的羽绒服搭在楼梯口的衣架上。

“没有不高兴,累的,爸妈你们早点睡,我上楼了。”常宴一边上楼梯,一边无力地答话。

常宴在浴室里冲着澡,暖气已经早早开好,干净的毛巾,换洗的衣服也都准备得妥当。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淋浴房里出来,站在镜子前开始端详自己的脸。

“啧。”他戳了戳鼻翼上隐约冒出来的痘,眉宇间又染上了一点气愤,探手到一堆瓶瓶罐罐里摸出一小罐祛痘的膏药敷在刚有些生长苗头的痘痘上。

吹风机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过了好一会儿,常宴才顶着蓬松舒爽的头发,披着浴袍走进了卧房,一头倒在柔软的床上。

他支着手在枕头底下胡乱摸索了一阵,掏出了手机,划开了屏幕。

南扬古城墙打树花、非遗打树花、除夕烟火……常宴浏览着热搜上的词条,纤长白净的手指越划越快,最后突然停在了一个排在后面的词条上。

年轻的打树花传承人。

常宴疑心这说的是今晚惹怒自己的那个小子,脸色又难看起来,手指却忍不住戳了那个词条进了页面。

果然,里面晒着几张各个方位的照片,模糊中也可以看出照片中人健硕的肩臂,高挑的身材和那张不算俊美却很有雄性风姿的脸庞。

实时聊天里众说纷纭,对于这个年轻的表演者各有说辞,唯一肯定的就是一些站在前排的观众,亲耳听到的蒋十一叫出口的那个名字,付川行。

他看起来好年轻,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愿意从事这种事情。

据说他们表演一场顶多只能赚两三百块钱,这么年轻为了传统文化,真是大义。

会不会他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也是上了年纪了。

再怎么上年纪,长着这么一张脸,也不能是四五十岁吧。

常宴像看故事一样浏览着网友们的议论,刚刚的气愤一时倒也消散了不少,甚至对这个付川行来了点兴趣。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撑不住眼皮,常宴的手机掉在胸口,人已经沉沉睡去,只知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上被盖好了被子,他猜想应该是妈妈晚上跑来查看的时候替自己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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