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滑到肚子上的手机猛震了一下,拽着差点儿睡过去的付川行重新清醒了回来。
他揉了揉眼睛去摸手机,蓦地亮起的屏幕略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一眼熟睡的常宴,再才把眯成缝细的目光放到了屏幕下方的消息提示上。
微博消息提示。他顺着点进去看,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发出去的文字下有了一个评论:你真的是川行吗?
简单的几个字瞬间让他来了精神。
抹了一把脸,他改变了瘫坐在沙发上的姿势,盘着腿认真地捧起了手机,慢慢敲下两个字:我是。
几分钟后,噔地又蹦出来一条回复:大家扒了这么久没找出你,偏偏这个时候跳出来,该不会是常宴那家伙在自导自演吧。
付川行潜意识里的回复是一串省略号,打在对话框里的字却是用尽了毕生的礼貌:我就是,如假包换,以前不爱用这些软件,是个新号。
经过十几分钟的自证,评论区热闹起来的同时,广大网友也开始积极转发付川行的微博。
时间过了凌晨,蛰伏在网上各处的账号纷纷苏醒,浏览量飙升,一条以自我介绍开头的微博被捧到了众人的面前。
大家好,我是付川行,就是在南扬古城墙打树花的那个。
简洁明了的自我介绍,再加上几个熟悉的字眼,所有了解事情始末的人都在这儿驻足。
另起一行他继续写:我本来是不爱用这些社交软件的,能满足日常生活需要就行。但最近网上的风言风语闹得沸沸扬扬,我就想着出来和大家解释一下。
我和小常记者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网上所说的那些关系都只是你们的胡乱猜想。
其实打下这行字的时候,付川行差不多把自己的心脏拧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但那千百万个不情愿堆积起来都不如对常宴的担心来得沉重。
于是,他咬了咬牙,把信手捏造出来的谎话陈述得比真话还要真。
由于我实在看不下去你们在网上搬弄是非,毫无理由就对他说出许多不恰当并且十分伤人的话,所以今天才想注册这个账号,当面替他做个澄清。
当然了,你们也不要因为我站出来替他说话,就又臆想出些有的没的。
最后,希望有些人能向常宴道歉,他不是你们口中说的那种人,他是个很好的记者。
付川行的这一番话虽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但也被不少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网友连拖带拽地送上了热搜。
评论区历经几个小时,从最开始的盘根究底,慢慢变成了扯淡闲聊,不少人揪着付川行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原始头像不放,私信里各种风格的网红男头狂轰乱炸。
最开始,他还有兴致因为几句关于常宴的评论和网友们计较几句。到了后来,看到大家的注意力渐渐都不放在常宴的这件事情上了,他便彻底丧失了想在网络上继续呆下去的**。
按灭手机后,他扭了扭略有些僵硬的脖子,酸涩的双眼蹒跚地爬上了常宴熟睡的面容。
一觉醒来,事情应该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如果压力很大,有的时候你真的该慢下来啊傻子。付川行侧靠在沙发上随意拢着外套,心里这么想着,鼻头蓦地一酸,差点就要泪眼婆娑了。
从窗帘缝隙中窥视见的一小片天在深夜暗得发紫,付川行起身走过去挑开厚重的帘子,目光划在窗外的天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星星。
身后的床上断断续续地传来熟悉的轻微鼾声,常宴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在睡梦中翻来覆去。
付川行攥着窗帘走了神,前额顶着空调的风,忽然一阵拔凉,意识到了什么,他脚步匆匆地走去了床边。
退烧贴被常宴睡得折起了一个角,付川行再一次翘起了手指,钳着退烧贴的一角轻轻把它从常宴的额头上揭下。
他从床头柜上抓起了测温枪,瞄准常宴的额心,忽然响起的一声“滴”让他心脏猛缩瞬间藏起了呼吸,小小的显示屏亮起了微光,照出他一张挂满紧张的脸。
万幸的是,常宴并没有被这小小的一声滴吵醒,显示屏也不再像先前一样跳出提示高温的红色。
付川行长长舒出一口气,绷紧的手臂放松下来,不轻不重地抚了抚常宴的鬓角,俯下身一路亲过他温润的额头、微颤的眼睫和秀气的高鼻,最后停顿在他的嘴角附近,半指的距离都不到,呼吸交错成章。
“常宴,你要再多一点快乐。”付川行靠在常宴的耳边极小声地说着,绵长的语调像是能够一直传到梦里去一样。
常宴好像真的在梦里听到了耳畔厮磨的呓语,嗓间轻微低应了一声。
暗紫色的天空随着时间变色,晨起时的橙红到了下午变成了赤阳千里、晴空如洗。
付川行已经靠坐在厨房和锅里闷着的米粥相处了好几个小时,他几次三番去房门口都没听到里面有一点儿动静。
再睡下去就又要到晚上了,他在内心挣扎了几下,狠下心准备去把常宴叫醒喝点粥垫垫肚子。
他刚把手搭到门把手上,房门就被从内一把拉开。
常宴顶着睡炸的头发,肿着眼睛失神地站在门口,直愣愣地微仰着目光打量向付川行不太精神却依旧爽朗的脸盘。
付川行忽然抬起手臂撑住了门框,上身带着脑袋略微前倾,怪不正经地邪笑着说:“早啊。”
常宴的脑壳儿里嗡嗡响着,像是勒着一道紧箍一样胀痛。他迟缓地把目光从付川行扯着坏笑的嘴角挪到了墙上的挂钟上,怔怔地盯着已经快指向四点的时针看了几秒,忽地拧起了眉。
“早什么?快说晚安了。”他撒气似的去推挡在面前的高大身体,有些别扭地腾出一只手去顺头顶杂乱的头发。
付川行顺着常宴推过来的力气,把手从门框上挪下,垂到了面前看起来不堪重负的肩膀上,一把紧搂入怀,带着他坐去了餐桌边。
“我去给你盛粥,你喝点。”付川行把手叉进常宴的软发里,胡乱揉搓了几下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去了厨房。
盛在碗里的白米粥稠得吓人,大块地糊在汤勺上,差不多到了要甩一下才能掉进碗里的程度。
付川行窘迫地打量着面前的这碗粥,几番抉择后才迟疑地捧着碗出了厨房。
几经熬煮的米粥飘散着清甜的醇香,大米白得晶莹,如果忽略不计它的粘稠程度,还是能姑且算得上色香俱全。
他把碗勺轻轻放到了常宴面前,背着手站在他身旁,把目光扭向了别处。
常宴把勺子塞进碗里稠厚的粥里,下一步的动作僵硬了许久,他感慨地叹道:“你这粥可以拿去糊墙了。”
“哎,倒也不至于,或者我再去给你热杯奶?”付川行瘪着嘴,唯唯诺诺地答话。
知道自己的肚子早就空荡到了什么都不剩的地步,常宴低头抿了口粥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说:“不用了,能吃,还挺香。”
难得见到他不加挑剔并且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付川行忽然脑子一热,弯下身去抢了常宴的勺子,往自己嘴里塞了口粥。
口中一烫,他张了张嘴,吸了口凉气才把粥顺下了肚,不过就是普通米粥的味道,原来是在夸大其词。
常宴光是看着付川行一张嘴,就能猜到他接下去要说出什么话来。于是他就先一步开了口:“我觉得不错就行,不想听你的想法。”
还没说出的口话被堵住,付川行哑了火,由着常宴从自己手里把勺子拿了回去。
慢腾腾地喝下半碗粥,饿了将近一整天的脾胃就开始大喊满足。
常宴向后朝凳背上靠了靠,一手虚掩着搭在肚子上,捏着勺子柄的上端在碗里胡乱搅和。
“不再喝点儿?”付川行坐在他身旁,一边问着一边从他手里接过了勺子,勾勾手指把剩下的小半碗粥挪到了自己面前。
常宴起身抽了张纸巾重新坐下,目光顺着在桌沿游离了一会儿,他低着头叠着手里皱巴巴的面纸,咕哝道:“你为什么发那段话?”
不锈钢勺敲在瓷碗碗底,付川行仰着头把最后一口粥装进了肚子。
随后,他放下碗,转过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心平气和地说:“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我不想你像昨天那样魂都没了。”
“所以那些话是你编的。”常宴说话的语气四平八稳,完全不像是在发问。
付川行用手肘撑住桌子,耸着肩愤愤不平地反问道:“难道还能是真的不成?你希望我那些话是真的?”
“不希望。”常宴把纸巾紧紧攥进了手心,后移了下凳子从桌边站了起来。
这个话题还是太过敏感,家里忽然静了,付川行没想好接下去要怎么回,常宴也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两人一站一坐地呆了好一会儿,付川行端着碗从凳子里爬起来去了厨房,双手撑在水池边,两眼无神地盯着汩汩淌出的水流出神,绷紧的手背上青筋一鼓一鼓。
常宴踏着水声进了厨房,站在付川行的背后忽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右肩。
面前的肩膀微微一颤,付川行一个激灵转过身,慌张地把沾了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再才去捉常宴那莫名其妙搭上来吓人的爪子。
“怎么,没吃饱?”
常宴摇头。
“那怎么了?有事儿要出门?”
常宴又摇头。
他的发质偏软,刚睡醒时翘起来的几撮头发已经慢慢垂落了下来。他把目光藏在薄薄的刘海后,神色淡淡地看着被付川行紧紧握住的手。
“那怎么了?”付川行追问的声音在几次询问无果后,变得有些焦急。
常宴倏地抬了头,轻轻撩了下刘海,露出的瞳孔如炬地看进了付川行的心底。
他缓慢又清晰地开口说:“川行呐,我把你卷进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你不怪我?”
“怎么会,你别想这么多,酒还没醒?”付川行哑着嗓安慰,抬起另一只手捧住了常宴的脸颊。
温热的脸颊贴上了刚被凉水冲过的手,指关节或明显或隐约的茧子挨着细腻的皮肤,好像想让常宴从那儿汲取出灼灼的感情。
付川行抬着大拇指扫过了常宴的长睫,又撩拨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
“你会为我付出多少?”
付川行并不在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提问,认真地回道:“自然是有什么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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