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吧。”贺正言带着脸色有些发白的老六,站在昭明医馆门前。
“是。”叶松乔也不知为何,一定要找宋姑娘给老六看病,但贺正言坚持如此,他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推辞,只好将他们带来。
“我可是听说过神医仙子的大名,杏林神医的弟子自然是医术超群,找她看病可是诊金很高的,我们这也是蹭你的面子啊老七。”贺正言让老六先进门,打开折扇轻摇几下,发丝几缕随风晃动,端是一番风流做派。
“要不是知道她医术不错,前些日子也不会将你扔给她。”自宝合县归来的叶松乔曾问过他,为何自己会出现在那间破庙门外,贺正言随意找了个话题便扯开,如今倒是主动提及,但也未多言,转身走进医馆。
站在门前被阳光照耀的叶松乔只觉遍体生寒,浮生情报最是精确迅速,识破他的身份理应易如反掌。他一开始并不抱有能混进去的希望,可就是他刚混进浮生没几日,便被来选人的贺正言挑走,在浮生几年也不曾问过他的姓名来历。
初识宋姑娘,浮生便掌握她的来处行踪。那自己呢,在浮生这样多年,即便贺正言从未询问过自己的姓名,是否是不想问,还是没有必要问。
“干什么呢老七,快进来啊。”贺正言也不管自己给他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兴致尚高的嗓音里带着愉悦从堂前传出,“宋姑娘,我们老六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不过喝了点酒,怎么脸这样白。”
跨进门槛的叶松乔一抬头便看见宋姑娘皱起的眉头,全然没有半点笑意的双眼瞥了一眼老六苍白的脸色,收回自己探脉的手,语气也是他从未听过的冰冷。
“只是喝了点酒?恐怕不止吧。这位侠士恐怕酗酒成性,常年饮酒对身体伤害不小,作息也不规律,饮食不节,多食荤腥油腻,侠士身子问题可是不少。”
常年饮酒极损肝脏,宋月知见过不少因为喝酒进医院的人,外婆家的某位远方亲戚便有位叔叔常年酗酒,还没过五十岁便休克晕倒在家,送到医院后突发脑溢血,手术虽捡回一条命,却再也没清醒过来。
这位被唤作老六的侠士,在天山脚下她便见过,但从未见他开口,是位沉默寡言的男子,不曾想到竟有这样伤身的爱好。肝胃不和,脾胃虚寒,怕是需要好好养上好一段时日这位侠士的身子才会恢复。
可杀手是个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身份,如何有机会作息规律,安心休养身体。
“哎,老六这个人也没旁的爱好,无趣的很,单单喜欢饮酒,我们也不好劝阻。”一屁股坐到老六身边,贺正言斜靠在医馆的柜台上,笑着看向走来的叶松乔,“老七快来,老六这身子实在是不行,你也来给宋大夫瞧瞧,前些日子出去生病,身子不知恢复了没有。”
“我已无大碍,不必麻烦。”叶松乔在老六身后驻足,同看向自己的宋月知对视一眼,率先移开目光,不知为何耳廓有些发热。
宋姑娘瞧着又没休息好。早前在长水寨他便注意过,宋姑娘好似睡眠很少,偶然间他深夜未眠时,都能瞧见她在房间里缝补物件,晨起时多在厨房里收拾药材熬药,少见歇息清闲,眉宇间总是带着几分憔悴。
“老七你可真是无趣。”瞧着像被叶松乔的拒绝气到,贺正言直起身子,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在无意瞥见门前站着的人时楞了神。
死了狗的那人果然又来了。邱师叔昨日晚上喝多了酒,尚且在睡,宋月知只能自己上前应付。同叶松乔一行人打了声招呼,她才走出柜台,来到男子身边。
“那日不是你。”盯着眼前的女子,男子的眼神十分平静。
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宋月知端详他的脸色,瞧着竟是有中毒的迹象,只好放缓了语气,请他上座。
“不知公子今日来是有何需要的,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尽量帮你解决。只是公子近日可是身子不适,常觉胸闷头疼,四肢麻痹。”这些症状皆是叶松乔中毒的症状,若她不曾看错,他二人所中之毒便是同一种。
难道此人也是浮生的杀手。方才贺正言见到此人,那样的反应应当是知道此人,可其他两人神情却没有变化,恐怕他们并不认识。贺正言心思深沉,喜怒皆藏于轻浮之下,叫人捉摸不透,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还是头一次见,此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可有的治。”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近些年多少大夫都直言毒入心肺,药石无医。
“还请公子伸手。”将脉枕挪到桌案前,宋月知也未急着回答他。中医讲望闻问切,人体为一个有机整体,任何病机都需考虑,仅凭面色无法确定。
不出所料,是同一种毒。果不其然,他也是浮生之人。都说江湖之中浮生最为低调,但又无处不在,实在是有些道理。
只是眼前这人中毒多年,若非内功深厚,恐怕早已神志不清,命丧黄泉。同样是中毒,但两人程度不同,她虽然能帮叶松乔解毒,但对这位公子,恐怕只能帮他维持清醒,稍微延长几年寿命罢了。
“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若说要完全化解此毒,恐怕不太可能,但公子想多活几年,不是问题。公子若想治,在下可以免了公子的诊金,只收药费。”
“果真可治?”男子显然有些不信任,木然的神情中带着些怀疑。
“公子自然可以不信,勉强一试罢了,若公子不想治,在下并不强求。”宋月知依然笑得淡然,当日那只狗的死亡,应该是刺激到本就因为中毒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男子,才会发展成她们初至义安县的状况。
男子微一点头,并未回答她的话,反而偏头看柜台边的三人,随后站起身往医馆外走。屋中几人只听他道:“贺正言,出来。”
“许久不见,您还是这样憔悴。”他们尚未走远,贺正言也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屋里头几人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听着两人相熟,宋月知不知那人是何身份,但他与叶少侠一样,身中剧毒,且观他面色,毒已入肝脏,情况比起一直吃解毒丸的叶松乔要严重的多。
屋中几人都不是话多之人,中间少了贺正言这个话密的,只能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门外两人走远,宋月知没有那样好的耳力,只看到他们站在对面街道上说着话,贺正言脸上挂着惯有的轻浮笑容,但眼神却不比一边的男子温和。
正在为老六开调养的方子,宋月知突然听见门外挑着担卖小玩意儿的男子粗壮的大嗓门。
“昨日唱戏的那个角儿,知道吧。我从东街过来,今天早晨被发现死在街头了!听说死相奇怪,也不知道是得罪过谁,官府贴告示,说是被人毒死的!”
同摆摊的商贩谈论几句,男子便挑着担离开往另外的街上叫卖,如他一般的货郎有许多,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带来些外面的新奇玩意儿,常有不少孩子围着他们转,他们也编织了不少人童年时期的美好回忆。
有人死了。宋月知不得不联想到他们一行人来此的目的,总不会是团建。他们既然有任务,那必然会有人付出生命,只是此这人恰巧是昨日曾见过的那位在京城受到追捧的名角儿。
分明昨日他还在台上大放异彩,今日便成为异乡横尸,也是叫人唏嘘。
开完方子,正想去给他抓药,宋月知便见门前站着位佩刀的衙役,往医馆内张望,见有人在,才开口问道。
“医馆大夫可在?”
“在的,不知大人来此是有何要事。”放下手中的秤,宋月知有几分疑惑,浮生办事,向来没有痕迹,县城官府向来抓不住杀手踪迹,怎会这样快找到此地。
“现下城中发生一起命案,城中仵作无法验出死者所中之毒,故而派我们前来各个医馆,请诸位往县衙一趟,助县令大人勘破此案,找到凶手。”来的官差很是客气,只道不急,可以等大夫忙完手上的病人再前往,宋月知欣然应下。
“还请大人先行一步,在下稍后便到。”说完,宋月知便目送官差离开,又对老六道:“饮酒伤身,侠士若想将身子养好,还是不喝为好,我这两剂药只能说是缓解你身子的不适,若当真想治,侠士还是戒酒为好。”
多说无益,旁人之事说上几句是好心,但说的太多,便只会招人烦。宋月知虽不理会旁的事,但这样浅显的问题,她不愿冒犯。
那边老六依然沉默,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显得有些局促。
“若侠士想治,便将这药煎服,早晚各一次。服药的几日不可饮酒,饮食也请清淡些。在下还需去趟县衙,几位稍等,想来无需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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