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安县县衙离医馆三条街,距离不算太远,宋月知打算独自前往,可叶少侠却跟了出来。
“义安县不算太平。宋姑娘,我送你。”叶松乔也说不上来为何自己不放心宋姑娘独身一人,分明多年来,她也是独自在江湖飘零。可今日,他不想见到她孤身独往。
见他态度坚决,宋月知也不曾拒绝,转身便往前县衙的方向走,而叶少侠已经自发的跟来,与她并肩向前。
“叶少侠,邱师叔昨日可是同你提到清水镇之事。”昨日送三丫回房歇息后回到桌上,宋月知便察觉到叶少侠情绪好像不对,眼神中好像多了些什么,她不曾参透。可今日这一遭,倒是让她回过神来。
他在怜惜自己。
现代有许多人说,男人爱上女人,许多时候都是从怜惜开始的,可宋月知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和他发展些什么。她自认是个冷情之人,即便对他有些好感,但远不至于脑子不清醒到和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朝不保夕的男人纠缠不清。
两人不过闲聊几句,便来到县衙,同门前驻守的官差言明来意,二人便被带到县衙内的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处,尸体便被安置在棚子里。周围已经围着数位年长的男子,应当是县衙差役请来的县城里其他医馆中的大夫。
“我看此人不是中毒,倒像是吃坏什么东西,不是说他死前曾拉肚子,莫不是同前些年那个拉肚子死的人一样。”其中一位留着长髯的中年大夫不过瞥了死者一眼,不敢再瞧,却是言辞凿凿。
一旁几位年长的大夫多在仔细观察尸体的症状,闻言皆是忍不住看向那位草率出言的男人 ,纷纷摇头。
宋月知也凑上前端详片刻,此人脸色乌青,眼角残余一丝血迹,想来是收殓遗体时不曾擦拭干净血迹。其余痕迹还是需要查看仵作验尸的记录。官府验尸皆由所属地区的仵作完成,想来是最为全面了解尸体情况的便是验尸的仵作。
临时搭建的棚子较为简陋,但县衙还是派出位官差把守,宋月知见那位官差大哥一直盯着各位大夫的情况,便来到他身边,打听仵作的去向。
“今日没有案子,许仵作应当在家,姑娘你出县衙大门往北街去,见到一家门前挂着白色灯笼的便是。”时人最是忌讳与尸体为伍的行当,总觉不吉利,鲜少有人会踏足与尸体打交道的仵作家,即便是好友怕是也避讳不常登门,除了大人为了解案情传唤仵作,官差还从未见过有人询问仵作的去向。
仵作不仅要验尸,还会简要勘察现场,记录下现场线索,还需完成文书报告,于命案是极为重要的工作人员。
只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常年与尸体打交道之人阴气过重,会对自己造成不好的影响,故敬而远之。即便到了唯物主义盛行的现代,也多的是人避讳与尸体相关的行业人员,也由此可见从事之类行业之人的艰辛。
“宋姑娘,可是想找到凶手。”斟酌片刻,叶松乔才叫住宋姑娘。他们此行的目标他自然知道,凶手便在他们一行人中,只是将此事告知宋姑娘并非什么好事。
他初入浮生时便听说过,浮生中曾有人向家人透露过任务相关之事,结果一家都消失了,那人也在任务中死去。
“倒也不是,只是既受人之托,将此事做好便是,刚好研究一番是什么样的毒。”有关毒药,师傅研究有限,他多数时间都在研究怎样固本培元,调养师娘的身子,近几年也有了些成效,信中写到,师娘有时还有精力起来散步,却是比从前好上许多。
义安县的仵作年岁不小,已然两鬓斑白,还跛着条腿,却是独自一人居住。他们二人上门时,许仵作显然是惊讶的,往日即便对案子有疑虑,也是官差到门上唤他到衙门回话,哪里会有人专门到家里寻他。
据许仵作所言,昨日晚间那伶人死前曾出现呕吐腹痛的症状,死前更是四肢抽搐头痛昏迷,七窍流血。
依着这些症状,宋月知基本可以确定,死者是中了砒霜。砒霜乃是无色无味的剧毒,混杂在食物中很难被发现,且起效很快,即便有解药也无法挽回。
“多谢许仵作,多有打扰,实在抱歉。”宋月知将在路上特意买的酒拎给许仵作,虽她平日也不爱人情往来,但冒昧上门,到底叨扰人家,只当赔礼。
这边得了好酒,许仵作眉眼都放松不少,说道:“碰了巧,那戏班子的老板是我的同乡,今儿晚上在有间客栈请我吃酒,姑娘有什么想问的便说,我帮你问问,保不齐他还记得。”
倒不是先前不曾想到此事,只是县城里的大夫都是熟脸,这位脸生的年轻女子,即便是自称为查明死者所中之毒,故前来询问细节,但需要关心这些事的可不该是被县令大人赶鸭子上架的大夫。
“麻烦许仵作,只是仵作知道的详细,想问的症状我已经问过您了,无需再问,多谢您。那我们便不打扰,先行一步。”说完,宋月知便带着叶少侠转身离开。
有间客栈定价不低,在富饶的义安县也是排得上号的,能被单独宴请,许仵作同那位班主想必十分熟悉,交情不菲,亦或是班主有事相求,其中**不得而知,不过这位仵作在义安县恐怕不太受欢迎。
来许家前她特地打听一番,许仵作是年轻时家里遭灾,逃难来义安县的,被老仵作收留,认作弟子,学了验尸的本事,和老仵作一起吃官家饭。
老仵作死后,他还会到家里有人故去的人家做白事生意,帮着操办丧事挣些钱花,毕竟县衙并非每日都有他的活计,收入并不稳定,总要赚些零花。
若只是如此还好,但在老仵作走后第二年,他酒后欺负了邻居家一个好好的清白姑娘,惹得人家投了河。虽这事被官府努力平息下来,但邻里乡亲,哪个好人家敢把姑娘嫁给他,家里不好的他又瞧不上,也单了多年。
前些年花钱,买了个漂亮媳妇,后来也没了影子,县城里人都说那姑娘和人跑了,落了许仵作好大一个脸,之后几年,他便都是一人独居。
“宋姑娘,此行是为何事?”见宋月知直往医馆的方向,叶松乔忍不住开口询问。
县衙即有验尸记录,又何必专程上门找仵作问些早已记录在册的东西。
“不知叶少侠可曾注意到,死者脖颈处有处淤青,后脑处亦有肿块。在他生前,恐怕同人起过争执,并伤到后脑。”宋月知走在叶少侠身边,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些茶余饭后的闲话。
尸体的有些瘢痕会在死后一段时间显现出来。据验尸记录记载,死者死后半个时辰仵作便完成验尸工作,这些痕迹恐怕还未显现出来,在他死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被投毒之外的事。
“先前在京城,我便听过这位角儿唱的戏,成名曲梅山清在京城很是出名,只是我路过这位角儿的房间时却听见他哭着说不想唱这折子戏,我虽不知什么缘故,但班主同他恐怕也有些冲突。”
班主开戏班子养一大帮子人,自然是为赚钱,可好不容易捧起来的摇钱树却说他不想赚钱了,班主如何会放过他。
“虽不知他为人如何,但唱的的确是好,寻出那毒来,也算是全了两面之缘。”
“那姑娘可知道他所中何毒。”叶松乔怔了一下道。
“依着他的症状,应当是砒霜。”宋月知歪头看向他,尾音勾着几分笑意。
“宋姑娘果然厉害,在下佩服。”见她歪头的模样,叶松乔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不免带上三分笑意,弯了眼睛。
砒霜在本朝并不常见,也少有典籍记载,宋月知也是在一本杂记中看到过介绍砒霜这种剧毒。砒霜以雄黄煅烧制成,不过矿石类药材在此时使用极少,少有人见过。
待回到医馆,邱师叔已经起身,不知为何还在馆中的贺正言同他聊的火热,瞧着相见恨晚,约着晚上到客栈吃酒,倒叫宋月知叹为观止。
许是因为刚开业,有间客栈的生意异常火热,几人来到时是只剩下大堂剩下三张桌子,无奈之下,贺正言只好屈就。
便是那样巧合,许仵作同他那位班主同乡不久后进来,正坐在宋月知身后那桌,席间,宋月知一直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只是大堂嘈杂,听不真切。她也不曾太过关注。
酒过三巡,身后两人的嗓门不自觉的变大起来。
“你知道那小子说什么吗!说那姓梅的不过是个陷害忠良,抢人家产,害人性命的贪官,凭什么为他歌功颂德。”大着舌头的班主拍着许仵作的肩膀,扯着嗓子叫唤。
“若没有我,他还在街上当个乞丐流浪呢,哪里能过上好日子,忘本的东西,活该被毒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