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家三日,第三日清晨,宋月知才得以见到这家男主人。
“宋神医,还请您帮着看看,老爷回来,却是受了重伤,夫人叫奴婢来请您帮着看看,事后必然会加倍奉上诊金。”洛夫人身边的碧心匆匆来到宋月知住的客房,神色焦急。
“姑娘莫急,还请姑娘带路。”宋月知放下筷子,忙跟着碧心往主院跑去,刚到夫人住的院子门前,便看见几位穿着随意的的壮汉靠着院墙抹眼泪,许是同那位洛老爷一同谋生的兄弟。
步履匆匆进入房间,宋月知便觉冲鼻的血气便席卷而来,混杂着腐烂的味道叫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屋内,夫人正跪倒在一边,握着榻上显然失去神智的男人的手,喃喃自语。
见情况如此,宋月知忙叫碧心将夫人带到一边,男人伤在背部,皮肉都翻卷开,伤的极深,创面也大,应当是处理不及时,表面已经化脓且**,散发着一股臭味。
感染了,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这样严重的感染是会要人命的,即便是她也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先帮他清除伤口的腐肉。
“碧心姑娘,烦请你先带夫人出去吧,这场面她怕是看不得。”宋月知点燃烛火,取出特意找巧匠定制的刀具,放在火上消毒,这样大面积的伤口,清创的场面一定会很血腥,养在深闺里的夫人不一定能接受这样的场面。
“不,我不出去,神医,我不害怕,让我留下来陪陪我相公吧。”洛夫人一把推开碧心来搀扶的手,却没有贸然向前打搅她,只站在原地殷切的看着趴在塌上昏迷的男人。
看了泪眼婆娑的洛夫人一眼,宋月知也不再多言,在榻上男子的背上敷好麻沸散,才开始动刀剜去腐烂的肉,清理脓水。期间,男人因为疼痛清醒挣扎几回,皆被宋月知用迷药控制住,半个背部的伤,她麻利的清理了一个时辰,才堪堪处理好,伤口流出鲜艳的红色。
止血的药粉撒了两瓶,宋月知随身带着备用的外伤药被全部消耗,她实在是没想到此次需要用如此多的止血散,并未多备,换药时的药粉还需重新制作。
而且不是伤口处理好便无事的,此人的伤有了些时日,身体炎症反应严重,正发着热,且失血过多,亏损极大,但靠自身的免疫系统恐怕很难活下来。
“夫人,伤口已经处理好,回去我便拟方子叫碧桃姑娘煎好,同夫人的药一同送来,若无其他事,在下便先告辞。”收拾自己带来的背篓,宋月知才离开洛夫人的房间。
洛夫人连忙点头,少了些一贯的从容优雅,忙扑到窗边的矮塌边,注视着丈夫苍白的面容,眼泪终归不曾止住,如珍珠般滚落。
病床前的眼泪,宋月知不知看过多少,没有多少感触,带着自己的东西正欲离开主院,却被院门口围着的大汉叫住。
“大夫,大夫请留步,不知我大哥伤势如何。”额角带着道伤痕的壮汉红着眼眶,拦住先前大哥为嫂子请的大夫。他们可是听大哥讲过这位大夫的事迹,才不顾大哥的意愿将昏迷的大哥送回家来,只盼着能得上天垂怜,大哥能捡回一条命。
“在下也只能尽力而为,还需回去熬药,这位侠士稍安勿躁,结果如何还需要再观察。”以前实习时她并没有轮到过手术室,但常在电视剧里看到医生对手术室外的家属说类似的话。
那时候,外婆总说这些医生的话,似乎少了些对伤心家属的人文关怀。
可从医后她才明白,这种时候,医生只是尽人事,情况如何还需看病人的恢复,万事皆由天命。
额角有伤的大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另一位头发凌乱的男人拉着胳膊,道:“人家大夫还急着去熬药,别添乱。大夫,还请您救下我们大哥。”
没再多言,宋月知冲二人点了点头,便转继续往回走。现下最紧急的便是将洛老爷的药熬好,还需制上不少外伤止血的药粉。
好在为夫人的问题,洛府中有间专门准备的药房,大多数用的上的药都在其中,节约不少时间。
熬药时,宋月知却开始疑惑,像他那样严重外翻的伤口,应当不是刀剑利器留下的,恐怕是带有倒刺的武器将皮肉撕下一大块来。本朝在兵器锻造上管理较为严格,抛开江湖人士和官差,寻常百姓极难接触到兵器,何况被少见的兵器所伤。
并且方才处理伤口时她便发现洛老爷身上的除却那处新伤,还有不少已经痊愈的伤痕,有深有浅,无一不是利刃留下的疤痕,再联合主院外的那群壮汉,这位洛老爷的身份,恐怕不止是位商人那样简单。
“神医,奴婢去主院送药。”端着两碗熬好的药,碧桃正欲像昨日那样将药送去主院,却被叫住。
“碧桃姑娘留步,在下还需去看看洛老爷伤口的情况,这药便我去送吧,姑娘且帮我瞧这这炉上的药,洛老爷这药今日需得多吃几次才行,得先备着。”宋月知从碧桃手中接过托盘,取过灌药器,洛老爷伤在背后,一直是趴着的,灌药恐怕还有些难度。
“是,奴婢知道了。”听她如此说,碧桃看着神医端稳才送开手,听话的去看着炉子,防止火大将药汤熬干。
几个潦草的男人还在院门前守着,碧心也在院门内张望着,一见宋月知的身影出现,忙小跑着迎上去,想接过放着两碗药的托盘,道:“神医,奴婢来端吧。”
“多谢碧心姑娘,夫人情绪如何。”宋月知倒是更关心洛夫人的情况,她本就因为丹毒身体损伤,虽瞧着健康,却是空架子,过度悲痛伤肺,肺本就是娇脏,喜润恶燥,秋季天气干燥,肺气不畅为常态。
几番叠加,若洛夫人情绪失控,恐怕不出两日,便会病倒。
“夫人同老爷感情很好,方才奴婢出来时夫人正在哭,恐怕是瞧着老爷的样子心疼的厉害。”她们这些婢女都是自从老爷夫人成亲,就一直照顾夫人的,她们都是知道两人感情深厚的。
老爷如今这样夫人的日子如何好过。
闻言,宋月知不免皱眉,这样可不行。七情致病,任何情绪过强都会损害身体健康,若见到丈夫让洛夫人情绪如此激动,还是将二人隔开为好。
药送到房间,刚好是入口的温度,洛夫人也未多言语,走到端着药的碧心面前,拿过自己的那碗药,一饮而尽,动作间很是利落。
“神医,这药我来喂我相公吧。”洛夫人将空碗搁到一边,取过灌药器想帮洛老爷吃药,却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显得手足无措。
“夫人,趴着不方便喂药,恐怕还是得让他先侧躺着才不容易呛着。”宋月知见她不知该先做些什么,开口提醒道。
“可会牵动他得伤口,会很疼得吧。”洛夫人有些不忍心,方才宋大夫为丈夫处理伤口时,榻上得那件褥子被鲜血浸染,她才知道人居然还能流那么多血,她不想相公痛苦。
最后,这碗药还是宋月知喂的,因为洛夫人实是有心无力,她从未有过这样照顾人的经历,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发热是正常的,夫人不必担忧,还有药在熬着,届时会找人一一送来,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医治洛老爷。”宋月知将榻上男子的姿势重新调整好,又对着夫人说。
“多谢神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奉上三倍诊金,算是对神医的补偿。”临时加活儿的确是自己不厚道,所以洛夫人有些愧疚,只好用金钱补偿。
“阿云。”
两人正在聊着,榻上的男子发出微弱的声音呼喊自己的妻子。不愧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极佳,药刚下去不久便清醒过来。
“相公!你醒啦!”洛夫人李云春扑到榻边,不曾敢碰到他的身体,只噙着泪水注视着他。
“相公,除却伤口,有无什么不适,你帮我找的神医正在此处,只管告诉我们。”
“没什么。”说话会扯动背部的伤口,洛老爷明显不愿多说,只道无碍。
带着两只空碗,宋月知走出院门,瞬间便又被那位眼角有疤的壮汉拦住去路,凶巴巴的询问他们大哥的情况。
“洛老爷方才醒过来片刻,又昏迷过去,情况尚且不曾稳定,在下给不了侠士太明确的答案。”宋月知有些为难,又状似不经意开口道:“不知洛大人是如何伤到,伤在何日,几位同洛老爷一同在外经商,恐怕知道些情况。”
“是三日前伤的,同人往来时伤的,那时大哥并未将伤口放在心上,只觉疼痛难忍,但大小事务都要大哥定夺,受伤那日大哥还坚持处理各项琐事。第二日大哥便病倒了,却不许我们带他回家叫嫂子担心,却没想到此次的伤口难以自愈,发展成如今模样。”
“这样大的创口,实在是无法自愈,洛老爷为了不让夫人担心倒也费尽心思。”宋月知驻足在原地,往院内看来一眼,她总觉得这位夫人有些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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