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禾端详着眼前的人，似要从他眼里瞧出几分忍痛割爱的纠结，可他始终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端倪，反倒让她心里打鼓。
她开始摸不清他的态度了。
他不是宠爱周氏，恨不得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吗？为什么肯答应她把周氏送走？
裴容不屑说谎，却不是从未说谎，她只是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必要向她许下这样的诺言，时日久了，他兑不兑现，她总归会看到结果的。
难道他要一遍又一遍地骗她吗？这又有什么意义。
“距离周氏产子还有些时日，夫君还是到时再说吧。”江晏禾沉思片刻，对他说道。
还是给自己留了缓儿，既不全然信任，也不打算将他一棒子打死。
裴容察觉到妻子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决定，薄唇轻抿，酒意如浪潮般翻涌而来，眼底终于染上醉色，带着几分审视望向她。
“今日都做了什么？”
江晏禾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变得这样快，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敷衍道:“没什么，陪母亲闲话，看望了一下祖母。”
“没旁的了？”
江晏禾动了动手腕，想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再挣也挣不开。
抬头，正与他逼仄的视线相撞。
心头一突，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在竹林中与裴戬相遇，应是没有旁人撞见，可是她当时正与他说话，没心思留意周围，真是被人看到了也不无可能。
裴容话里有话，她没办法不多想。
“回澄心苑的时候，碰上二弟了。”江晏禾眼帘半遮，从容淡定地道出事实。
府中叔嫂相遇停下说几句话，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她明明见到了却有所隐瞒，被发现了就说不清了，她不愿意留人话柄。
裴容闭了闭眼，脸上郁色一闪而逝，轻声道:“你离他远一些。”
江晏禾没听清，正要让他再说一遍时，裴容忽地哂笑一声，抚了抚自己的眉心:“算了，是我多心了。”
复而抬头，与她解释道:“二弟行事狂悖不羁，我只是怕他唐突了你。”
江晏禾心领神会，认为他此话倒是不错，但又不能将实话说出来，只道:“你是他兄长，你们二人并无龃龉，他对我也只有恭敬的份。”
裴容看着她，眉眼幽邃深沉。
忽然，江晏禾感觉到手腕一紧，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拽到身前，裴容的掌心抚着她的背，回收着力道，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极亲近的姿势，鼻音中带着倦怠的醉意:“嗯……你说得对……”
他与二弟并无龃龉，二弟也向来尊敬他这个长兄。
他担心的事，并不会发生。
裴容记得她小日子还在身上，并未对她做什么，江晏禾看他着实醉了，酒后之言不能尽信，想等明日再探探他的态度，也没将心里想的那件事说出来。
隔日清晨，江晏禾将醒未醒时，感觉到身上压着什么，睡得难受，便睁开了眼，低头一望，就看到男人的手臂环在她身上，且还探到了她寝衣里，只隔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小衣，热度相贴，像撩起了一层火。
侧过头，裴容竟还在安然地睡着，并不见任何欲念之色。
这人……睡着了怎么还这样……
以前从未有过，江晏禾不自在，感觉到脸上潮热，猜到自己现在一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悄悄伸出手，将他的手从寝衣里拿出来。
这样一动，裴容便醒了。
四目相对，江晏禾神色有些慌乱，裴容却在清醒过来的一息后坦然地把手抽出来，重新环到她身上，将她抱在怀里。
“你不上朝吗？”
“嗯，今日休沐。”
江晏禾反应过来，今日确实是他休沐的日子，事情一多，她都忘了。
“天色还早，再睡会吧。”裴容似是很累，声音里带着慵懒的鼻音，满是倦怠。
江晏禾推了推他：“我要起身了，今日要同母亲一起用膳。”
重阳要到了，届时皇宫会在昭华宫举办宫宴，凉王府自然在列，她第一次入宫，王妃有许多事情要嘱咐她，要她这两日都去合岁堂。
裴容没松开手，而是抱着她的身子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江晏禾想要再度推他之前，他翻身坐起，揉了揉眉角道：“我陪你同去。”
江晏禾总觉得裴容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也坐起身，想了想，出声问道：“夫君可记得昨夜对我说过什么？”
裴容一怔，回头看她，发现她眼底的怀疑，轻叹一声：“我是饮了酒，却没醉，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而后又道：“我答应你，会送她离开，不会——”
他想说自己不会食言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样的话他与妻子说过也不止一次，却叫她每每失望，对她来说，他的话也已没有什么信服力。
伸手为她撩起散落在耳鬓的发丝，淡漠的眼眸难得覆上一层如水般的温柔之色，他道：“阿禾，待诸事已了，我再陪你去龙隐寺别庄游赏闲乐，可好？”
江晏禾心神一动，那是半月前她生辰时未能践行的诺言。
其实她已经不想去了，但还是顿了顿首，道：“你记得就好。”
两人穿戴整齐，一起去了合岁堂，在路上碰到了裴戬，想来都是要给王妃请安的。
江晏禾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微微垂头，裴戬的视线亦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见她乖顺小巧地站在兄长身侧，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朝裴容道：“今日倒是闲了？”
然后像寻常见礼一般对他身侧的江晏禾喊了一声“嫂嫂”。
态度恭敬，礼仪周到，挑不到一丝错处，江晏禾料定有裴容在，裴戬也只能乖乖做个好弟弟，不敢造次，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向他欠了欠身，当做还礼。
裴容没理他的调侃，正色地开了口，叮嘱道：“见到母亲，你别再惹她生气了。”
裴戬面带笑意，语气却不以为然：“那还请兄长为我说两句话，别教她成日想着为我相看女子，真把我逼得回了天澜，伤心的还不是她？”
江晏禾竖起耳朵听着，看兄弟两个的意思，裴戬因为婚事的问题与王妃起争执了？
裴容叹了口气：“你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裴戬语气不无讽刺：“像你一样，随意被母亲安排一个女子，然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
裴容面色一沉，蹙眉看着他：“在说你的事，为什么要扯到我的身上？”
他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江晏禾，刚要说什么，裴戬却再度开了口：“只是玩笑话，兄长何必当真。”
“但我是要娶自己心爱的女子。”裴戬勾着唇，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暗藏强势，眼里迸发着锐利的光，“你知道的，我最不喜被人安排。”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裴容哪里，他神色一顿，烦闷之色褪去，看向裴戬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
良久后，他叹息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劝告母亲，让她不要插手你的婚事。”
“但是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如果再不定下，说不准陛下就要掺和了。真到那时，你总不能抗旨。”
江晏禾本来因为裴戬明里暗里对自己的挖苦，对他很是嫌恶，但听到裴容说起皇帝赐婚，眼里又闪过一丝错愕。
裴戬果然面色不虞，显然也不愿这种事情发生。
“那我就回天澜。”良久后，他扶着腰后长剑剑柄，漫不经心地道。
裴容还想说什么，王妃身边的侍女春蕊走了出来，说王妃已经梳洗过，请诸位主子们进去。
三人随春蕊行至堂内，桌上摆着早膳，众人都未吃过，就一起留在合岁堂同席。
早膳过后，王妃果然提起相看的事，对裴戬道：“这次回京，你还没进宫拜见陛下和娘娘，重阳宴一定是躲不过去了，到时陛下若有心思为你赐婚，你切记不可拒旨。你要是答应我给你提的那个宋府的二小姐，倒是有理由回绝。”
宋府的二小姐……
京中可堪相配的，便是瑞国公宋简的二女儿宋轻声，今年也才刚及笄，年纪不大，她在琼华宴上见过这个二小姐，娇憨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江晏禾看了裴戬一眼，觉得配他有些委屈那姑娘了。
正想着，猝不及防地，裴戬突然朝她看了过来，心里正编排着人家，她很是心虚，急忙低下头。
心里咚咚打鼓，像是要跳出来，她握着掌心平复紧张的呼吸。
听到裴戬道：“母亲，我有心悦的人。”
王妃有些惊讶，面上喜色闪过，忙道：“是哪家的姑娘？”
裴容也好奇地看着他。
江晏禾反倒不好抬头，小叔子的私事，她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反而不好，何况刚刚腹诽他还被他抓了个正着。
裴戬扬起唇角，神秘道：“还不清楚她的心意，暂时不能说。”
王妃到底也只是操心他这个年岁还不成婚，并不在意是宋家的姑娘还是李家的姑娘，只要他心里有数，她便高兴，难得对这个儿子露出了笑脸，她开心道：“若是有难处，你告诉我，我去为你说和，你可千万别惹恼了人家，到时候人家不愿意嫁你。”
“是有些难处……但我自己会处理。”裴戬垂着眼，拒绝了王妃的好意，王妃的笑意便有些僵在脸上。
裴容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九月初九重阳宴的事。
母子间交谈，江晏禾插不上话，心里却忍不住好奇，裴戬所说的心仪姑娘……是谁呢？
[可怜]宝宝们，要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我没上去榜单，三无开文比较难，又挺写了很长时间，回来复健是比较难，但是没想到连榜单都混不上。
为了生计我得存稿下一本了，这本攒收藏压字数，我打算三天一更，看看能不能坚持到上榜的一天[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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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六根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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