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药材比李京墨预想的更多,厚厚的一层,李京墨实在舍不得不要。
这么一挖倒挖到了傍晚,便又是多用了半天。
李京墨决定在山谷里暂住一宿。唐砚初的小厮与侍卫们便忙着拾柴点火,安营扎寨,逾白和写意则跟着大家一份按方配药,一包卷着一包,扎了满满三大箱。
山谷太大了,没人有时间照看小冰糖,李京墨怕它万一跑丢了就找不回来了,便将它关进了笼子里。
大李子朝李京墨叫了几声,李京墨没理它,它就卧在木笼子外边,扒了扒木笼子,陪伴小冰糖。
它甚至朝着小冰糖温柔地汪汪叫,可小冰糖只顾着挠门,连看都不看它一眼。
“大李子真好。小冰糖真坏。”李京墨望着一猫一狗,她无奈长叹了一声,便扯着唐砚初走了。
唐砚初没出过京,李京墨便带他在山谷里到处转转,她领着他去看那颗百年大树,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你爬过树吗?”李京墨问唐砚初。
“没。”唐砚初摇摇头,“我骑射倒是不错,可以百步穿杨!”
“那还挺好的,我骑和射倒是都不太行。”李京墨说着便开始爬树,“我骑的太快,腿容易磨破,我射的......好吧,其实是因为我不敢杀生。我毕竟是郎中。”
“那你学爬树是为了摘果子吗?”
“不是,是因为有些药长在比较陡峭的地方,想要采来,就得有些攀爬的功夫。师父说,先从爬树学起,再爬山,等胆子练起来了,就能去摘那些山岩里的草药了。”
见李京墨已经爬的很高了,唐砚初也跟在她后面爬了上去,他是练过功夫的人,所以步子很稳,几步便跟了上来,爬的比李京墨还顺溜。
李京墨专注于攀爬踩实,都没察觉到身下,等她找了根大树杈,爬过去,坐在上头,她还再往底下望。
树荫密密,她摇头晃脑穿过树缝望了半天,不见人影。
“小跟班!”李京墨无辜地喊了声:“人呢!”
“这儿呢!”唐砚初在树干那头看她,朝她笑。他一只脚踩在李京墨坐着的树干上,稍用些力,枝头便轻轻地晃了晃。
李京墨下意识紧抓住树干,她呆呆地瞪着他,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想问什么。“你自己爬上来的?”
“对啊,你又没拉我!”唐砚初也将眼睛瞪的圆圆地,无辜地看着她。
“好吧!”李京墨惭愧地摸了摸鼻子。十分遗憾自己又失去了一个显摆的机会。
可惜!老大哥的雄风,这个小跟班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啊!
唐砚初想跟李京墨并肩坐在一起,便往李京墨那头走,才走一步,便被李京墨叫住了!
“你别过来!这树干坐不了咱们两个人,会断的!”
“那你过来。”唐砚初朝她伸出手。
“我不要。”李京墨不答应。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原来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就该是这样的,无论有多相熟,即使已经靠的很近,也总有距离。
唐砚初没听她的,见她不肯过来,他就过去。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人总会想试着争取。
“你怎么不听话了?”李京墨吓得不敢动弹。
“因为我已经知道怎么做自己了!”
树枝狠狠沉了沉,唐砚初已经在李京墨身边坐下。他转过头看她,见她眼里都是惊讶,见她眼里有他。
“你看,我过来了,没断。”唐砚初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咔——”
树枝断了。
“我恨你!”李京墨吓得紧紧抱住唐砚初,下一刻,他们掉了下去。
唐砚初一手抱着李京墨,一手顺势抓了好几处树枝,留作缓冲。
等他和李京墨摔到地上时,已经不算重了,倒是唐砚初的掌心被树枝割伤了,他忍着疼不敢出声。
李京墨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她下意识摸了摸,直到摸到湿漉漉的土地,才有了几分实感。
其实才两个人那么高,也摔不死,可有些险、有些任性,真的没必要!
李京墨气冲冲从唐砚初的怀里爬起来,又劈头盖脸地给了他几下。
“呸!”李京墨淬了他一声。
他们两一个躺着,一个跪坐着,挨的那样近。
“不是说好了不打我的脸吗?”唐砚初静静躺着,望着她笑。
李京墨噘着嘴,又伸手掐着他的脸,“这一回不算!我让你不听话!”
“可是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啊。我想跟你在一块儿。我不想在你身边,也不在你身边。”
风里都是少年的心事,他从未隐藏,他爱的坦荡。
“呜——”一阵老鹰的长鸣传来。
李京墨从失神中醒来,她慌张抬起头,看向乌黑黑的、高高的山顶,她什么也没看见。——山谷太深,那只鹰找不到她。
“别怕,那是鹰隼的叫声。”唐砚初轻轻扯了扯李京墨的衣袖安抚她。
是啊,那是鹰隼的叫声。
李京墨的心里紧紧的,声音也紧紧的,她低头望向唐砚初,问他:“你看的清我吗?”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擅长隐藏秘密的人,所以她知道:如果他看得清她,他应该就会看到她眼里除了无措还有迷茫,知道她认识那只鹰。
唐砚初静静望着李京墨,半晌才笑道:“天已经黑了。”
此刻天光昏沉,她还以为是人生巧幸。
李京墨心里松了口气,她轻笑了声,又故作轻松道:“小跟班,给你看星星!”
“山谷里没有吧!得去山顶。”唐砚初刚开口,便见李京墨捡了一根树枝往四下狠狠一抽,刹那间,他们所在的草丛里飞起一群流萤。
流萤将他们包围,他们仿佛在星河之中,在梦里,在他们该在的、不该在的任何地方。
他看到他心爱的人在夜色里亮起,那一刻,唐砚初觉得一生已然无憾了。就算李京墨不爱他,他也很高兴。
李京墨伸出手在空气里一抓,她将掌心伸到唐砚初面前,笑着问他:“你猜我抓到了一只还是两只?”
唐砚初望着她笑,“两只!”
李京墨笑嘻嘻地张开掌心,掌心空无一物,她灿烂地笑着,像初春刚长好的花儿一样,“被我骗了吧!笨蛋!我一只都没抓到!”
是呀,他那双能百步穿杨的眼怎么可能没看到她一只都没抓到,可是她要骗他,他就让她骗吧。
“京墨。”唐砚初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将自己受伤的手递到她眼前,他道:“我受伤了。”
李京墨这才发现他的手心流好多血了。她慌乱捧着他的掌,从包里掏出手绢给他擦拭掉伤口上的那些碎叶尘土。
待她朦胧看清那些伤,才察觉刚才落下时,他似乎是在抓住每一根树枝。而他们没有摔伤,是因为有他努力护着。
李京墨突然就有些后悔打他了,她掏出随身带着的那根京墨给唐砚初止血,又抽抽涕涕地对着他的掌心吹了吹。
真是抱歉,是我没照顾好你。李京墨心里自责着,紧咬着嘴唇将唐砚初的掌心包扎好。
“你还有哪里受伤了?”李京墨语气温柔,她探下身去看唐砚初,见他尚且年少的脸颊上也添着几道擦痕,只是幸好不重,幸好也没有出血。
“我不知道。”唐砚初的声音很小很小,李京墨只能靠近他,见他的眼里掉下两颗泪。
“很疼吗?”李京墨的眼睛也红了,她紧抿着唇告诉自己不能哭。
“恩,很疼。”唐砚初在哭。
李京墨终于也忍不住了,她趴在他怀里,陪着他无助地哭了起来。
唐砚初好像也知道李京墨在哭什么,可他不能提。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在为什么而哭,而他不可说。
可能是因为很高兴自己这辈子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很伤心这个他最爱的人就在她身边却不喜欢他,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很疼,很疼。
总得有一个借口来哭吧,他们都是。
“对不起,要不我嫁给你吧。”李京墨小声地说着,她将他的衣裳都哭湿了,可他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安静地陪着她。
“我当然愿意呀,我求之不得。”唐砚初努力掩下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这是他离心愿最近的一次,“只是京墨,你会后悔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京墨心里懵懂,她想了好一会儿,即想不明白什么是后悔,也想不明白什么是不后悔。
她相信少年是不会伤害她的,也相信只要在他身边,她可以过所有她想过的日子,也会很幸福。
可愿不愿意,后不后悔,又和什么有关呢?
“我不知道。”李京墨只是无助地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也感受自己的心跳,“那你后悔认识我吗?我对不一点儿也不好。我对你很凶,还老是打你,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因为你很好,”唐砚初的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你知道吗?我曾以为爱是雷霆轰隆,是一刹那的事,后来遇见你,我才发现:原来爱也可以是润物细无声的,是一点一滴的种种惊喜与例外。京墨,我很喜欢在你身边的我自己。一个更好的、更有方向的自己。”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不能喜欢自己呢?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们每一天也过的很开心呀!算了,他知道自己不该用力去想,不该去要求她。
她教过他人生所爱,不一定都有结局。他想,他会想明白也会接受的,至少有过这片刻,至少曾经拥有。他已经很幸福了。
他真恨那个人。
——那只鹰,他知道是谁的。
记录一下写这章的心情。
反正我是一个大流泪。特此,致敬我们许嵩的一首怨种必听曲《医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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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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