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的脸色霎时难看至极,他迅速偏过头,像在逃避一只洪水猛兽,可那只替沈羡顺气的手却没有移开。
“你是我夺得掌门之位的劲敌,我会想到你,有什么奇怪的。”
林溯声音轻寒,没有一丝**,沈羡垂下了双眸,只觉心头冷意比身上的寒意更重。
要么是林溯确实不喜欢他,要么便是林溯不愿承认喜欢他。
若是前者,他认了。
可若是后者,谁又能翘得开林溯的嘴。
想到方才林溯的失态,沈羡心里有了偏向和答案。
他平复了心情,施咒将二人的衣物烘干,跌跌撞撞起身时,躲开了林溯想要搀扶他的手。
“你这是……”
林溯心底涌出一丝不快,他这是在闹脾气吗……
他天资卓绝,静心修道才是正途,何必总是执着于自己的心意。
“林师兄,我没事。”沈羡退开了两步,低声道,“师姐与师兄估计就在附近,我们还是去寻他们吧。”
随着这抹青色渐入雾霭,林溯静立未动,没来由觉出几分心慌来。
几人合力之下,林间为祸的妖物被收入袋中,凤垣正同玉泠八卦此妖的来历时,玉吟注意到了神色都有些奇怪的沈羡和林溯。
幻境……能照得见心魔,二人又恰在此处遇到,她心里瞬时明白了原由。
“林师兄,一会儿我们要回菱州知府处,何不一同前往?也能将幻境中的疑惑之处向知府细讲。”
林溯生生止住了想望向沈羡的眼神,点了点头。
几人行至菱州知府处,李知府慌忙迎了出来:“几位仙长辛苦,我早已备好了酒席,还请仙长们赏脸。”
玉泠淡然施礼:“大人已给了酬金,我等如今来此,一是让大人宽心,二是再问询些细节,茶饭就不必了。”
“仙长们有话,何不在宴席之上讲,您们为菱州除妖,是造福百姓的事,让我多尽些心,也是让我这父母官心安呀。”
几人眼见推脱不过,只得随他入内。
“幻境之妖多因人之执念而生,有此妖之地,常是不得安宁,横祸频出。”沈羡眉眼微蹙,“可听大人说,菱州向来太平。”
“想来,是这菱州有些我也不知道的事吧,毕竟这里是古城,谁知在我上任前又出了什么事呢。”
李知府面色一白,拿起巾帕擦了擦汗。
“这菱州妖物伤人,我也心中难安,几位仙长云游四方,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李知府看向沈羡,“不如请沈仙长多留些时日,以免还有未除尽的妖物。”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愕然,凤垣立刻道:“若有妖物,李大人一封信函,我等必日夜兼程赶来,我师弟头次下山,独留他在菱州的话,怕是无法与师尊交代。”
李知府忙举酒陪笑脸:“是我思虑不周,几位仙长勿怪,勿怪。”
“快给各位仙长添酒。”
话音刚落,忽有个侍女急忙上前:“大人,夫人她忽然头疼难当,口中含糊不清说着什么,瞧着像中邪。”
“什么!”李知府脸色大变,着急忙慌看向玉泠和玉吟。
“两位仙长,还请你们随我一同去看看。”
后宅女眷所居之地,男子不便进入,玉泠和玉吟朝剩下三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去了。
三人待到天黑,还不见玉泠与玉吟回来,几名侍女上前轻声道:“夫人情况仍有些不好,二位仙长还在施法。老爷说,请三位随我到客房住下。”
“劳姑娘禀报大人,我可在门外为两位师姐护法,助夫人治伤。”沈羡拦住了将要退下去的侍女,不见到玉泠和玉吟,他总不能放心。
林溯亦觉出些不对劲来,冷言道:“沈师弟所言极是,几人合力的功效总是更大些,我们不便见夫人,站在屋外护法就好。”
只见那侍女朝沈羡微微一礼:“那就请沈仙长随我来吧。”
“其余二位仙长还请早些歇息。”
见侍女神色如常,沈羡回身轻点了点头,示意欲要同往的凤垣放心。
而对于另一道炽热的目光,沈羡却并未回应。
一路随着侍女穿过花厅游廊,不多时便到了后院。
“沈仙长,老爷请您入房中为玉仙长护法,此间便是。”
沈羡微微颔首,推门而入。
“师姐。”他挑开帘子,却发现内室空无一人,旋即转身向门口跑去,却发现门早被封死。
凝神施咒,还未完成,便觉心口如火烧一般,燥热难当,倚着门滑坐下来。
寻常使人动情之药怎么会让他无力施法,这李知府……
他拔出束发的簪子握在掌心,一定……一定不能犯错。
后宅的另一边,李知府正怒道:“你们这些混账,怎么连小姐也看不好!”
“老……老爷,小姐她年前就说想出去游历,不知何时发现了书房的密道,竟溜了出去,奴才们实在是看不住呀!”
李知府抬头便是一巴掌:“小姐跑了,我光给沈羡下药有什么用?错过了今天,拿什么留下他。”
管家见状,忙上前道:“老爷勿急,仙长只说让我们留下沈羡,小姐跑了,再换一个人不就是了。”
“老爷您是想让他日后为您所用,才有了让他做女婿的想法,依我看,现如今换个人去,时候您再收了做义女,照样算是您的女婿。”
李知府眉间愁色淡了一点,沉吟片刻后:“就这么办!你快去安排人。”
月上柳梢,林溯在床上打坐片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皆是沈羡离去的身影。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鬼使神差,他下床披衣,走出了房门。
“哎呀这累了一天,我浑身都酸疼,一会儿还得陪着他们照顾夫人。”
林溯耳力极佳,听得有谈话声传来。
“别那么认真,夫人又不是真病,谁知道老爷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骗过了那两位仙长。”
“就是查不出原由,才要多费时查呢。”
林溯袖中拳头攥紧,若李夫人生病是一场局,那么沈羡……
他疾步冲到那两名侍女面前,冷道:“沈仙长在哪?”
他语气冷硬,吓得二人面色一变:“我们……我们也不大清楚,估摸是在后院花厅旁的屋子里。”
林溯瞧二人不像作假,立时寻了过去。
他从藏物袋中掏出了沈羡送他的装有丸药的木盒,两指一划,借着气息终于确定了沈羡的具体位置。
待他赶到那处,正见几个人守在屋外。
“管家老爷怎么还不来,我听着屋内方才那几下,竟是要破门而出。”
“要不是老爷有先见之明,问高人要了东西,哪能困住这位仙长。”
一阵风忽至,几人慌忙看去,立刻拔出了剑。
“林……林仙长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林溯一言未发,长袖一挥,直接将几人打翻在地。
继而疾步向前,“嘭”得一下推开了房门。
只是下一息,愣在了原地。
沈羡青丝流泻,堪堪遮住了少许侧颜,露出的如玉面颊上透着不大正常的粉色,一双桃花眼中全是水雾。他靠在床架子旁,衣襟微敞,手中紧握着一支簪子,鲜红的血迹顺着簪子流到了地上。
那鲜红刺伤了林溯的眼,他掰开沈羡的手,将簪子放入自己怀中,又点了沈羡几处穴道,却换来了沈羡猛烈的挣扎。
“滚!别碰我!”
林溯知道他神志不清,又施了个清心决,低头道:“沈羡!你看清楚,我是林溯!”
沈羡双眸略清明了几分,林溯一把将他抱起,御剑飞去了一片湖。
御剑一路,二人彼此无话,沈羡也不再挣扎。林溯耳后微红,只觉得沈羡浑身都烫得吓人。
落在湖边后,他甩开林溯的手,一头扎进了湖中。
片刻后,他浮出水面,清寒月色下,林溯遥遥望去,和他当日的梦一模一样,林溯只觉喉咙发紧。
“别过来!”
寻常的湖水根本抵不住这药物,沈羡自知毫无缓解,可他……不想让林溯看到他这个模样。
林溯不想承认心悦于他……那就不配为他解毒,也不能为他解毒。
沈羡不想自己喜欢的人迫于师兄弟道义、迫于无奈而没得选。
他想清清静静修无情道,不想有情爱挂心,那就如他所愿。
清心咒施了一遍又一遍,湖水的寒气,刹那的清醒,总是一次次被内心的**掀翻。
沈羡眼角流出一滴泪,若此次再不成,他便要赌上修为,剔除情丝了。
否则此药凶猛,若到天明仍不可解,不知会有何下场。
咒法碎在半空,点点金光散落,他痛苦地望了望天。
咬咬唇,正要狠心施法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从湖中抱起。
他双臂虚虚挂上来人的脖子以保持平衡,陡然抬眼时,林溯往日清凉漆黑的双目里是他看不懂的坚决。
“林师兄……”
“别唤我师兄。”林溯紧蹙的眉目舒展了些,“唤我阿溯。”
就像……梦中那晚一样。
“我不需要你。”沈羡似乎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要他将自己放下,“别让我痛苦。”
林溯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一处干净的山洞里,他解下自己的外裳铺在地上,又将沈羡放在了地上。
“我需要你。”
林溯将沈羡的湿发收拢到耳后,指节摩挲着他微红的面颊,一字一顿道:“沈羡,今夜并非是我作了你的解药。”
他倾身去吻沈羡手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悠悠道:“而是你,解了我多年迷障。”
林溯的白衣被扯落在一旁,沈羡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别忘了,你是我的心魔。”
他密密吻着沈羡的眉眼,情迷之下,也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
可微凉的指尖拂过沈羡脖颈时,他看到了林溯眼底的疯狂,竟生出一丝想躲开的冲动。
林溯微微用力箍住他的腰,哑声道:“别躲。”
“今夜,请君为我解惑。”
二人四目相对,沈羡的双眸灿若明星,他轻声道:“阿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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