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羡悠悠转醒，看到了围在自己身旁的师兄师姐，以及坐在角落里，满脸青肿的林溯。
瞧上去似乎比之前那次还严重。
他下意识地看向玉吟，玉吟温柔道：“你体内残存的余毒已经清了，只是这些日子还需用清心咒多加修习。”
清心咒……看来他们已经对发生之事十分清楚了。
沈羡脑补了下那个场景，大概是林溯抱着昏迷的他回来，二人满身的暧昧气息，他们又拉着李知府审了一通，凤垣师兄以为林溯趁人之危，所以出手。
“是我害师兄师姐担心了。”沈羡郑重道，“只是我思慕林师兄已久，如今与他这般，亦是我所愿。”
凤垣正要开口，林溯却先一步接过了话头：“待此次回去，我会与沈羡结为仙侣。”
“只要你愿意，我们自然没有不的。”凤垣瞥了瞥嘴，“只是别被人欺负了去就好。”
“你瞎说什么呢？”玉泠甩了记眼刀过去，指了指门口，“把李知府提过来，正巧小羡醒了，我们一起再审审他。”
众人退出的功夫，林溯不动声色地移到了沈羡身旁，在沈羡下床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小心。”
沈羡被他这一声喊得腿软，恼怒地看了他一眼。
“都怪我昨日不好。”林溯好像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加了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够他们二人听见。
沈羡：……
他从前只知道林溯性冷，有时候爱毒舌，怎么如今还添了给人添堵这个毛病。
“各位仙长饶命，我只是瞧沈仙长年纪轻又本事出众，便想将他留在此处，日后能保菱州长久平安。”
玉泠召出长鞭，冷冷指向他：“少再骗人，昨晚我们已在你府邸发现了召唤妖物的法器，还有一张菱州百姓的名单，上面全是失踪之人，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昨日对我用的香药，门上施的禁咒，可都是仙门之物，速速交代！”
沈羡的链剑绕在李知府的脖颈旁，威慑十足。
“我……我是引了妖物来，再请仙长们除妖，便能以此谋得朝廷嘉奖，更能让众人畏惧菱州之地，长长久久地坐稳知府之位。所以……所以才要沈仙长留下呀。”
“可杀人……我是断断不敢的。”
“撒谎”，沈羡加了一分力，链剑又近了一分，“我恍惚中分明听到，你是奉人之命留我在此。”
李知府冷汗冒了满头，颤声道：“是……是……”
还没说完，只见他双目发直，口中流出一股黑血，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真语咒。”林溯眉头一紧，“凡是承诺保守之事，若有了想说出之心，即刻便会死去。”
“又是仙门术法。”玉吟叹道，“看来我们的敌人，就在万涯宗内。”
五人急于将此情况报给万涯宗，当日便御剑启程，往万涯宗赶去。
临别之际，玉泠等三人都先行离去，给足了沈羡和林溯空间。
“这是我根据你体质配好的方子，你切记按时服用。”
林溯将一张方子塞入了沈羡的藏物袋中。
“清心咒若是无用，也可以我们……”他俊颜微红，“若要不损你修为，还是待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沈羡知道他在说什么，红着脸点了点头。
林溯登上孤净峰后，头件事便是去见凌绝，却被凌绝的护法弟子拦在了门外。
“师尊尚未出关，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林师兄见谅。”
“师尊还说，若林师兄回来，请先别离去。孤净峰上一应事物，在他未出关前，皆由林师兄处理。”
林溯恭敬施礼后便转身离开，回自己房中翻找了些好药出来。
沈羡同师兄师姐禀明了遭遇之事，凌川的眉毛越拧越紧。
“我们清净峰近来，也有几名弟子失踪，如今看来，和菱州百姓失踪案对照，倒像是同一批人所为。”
“你等先不要下山了，加紧防范，绝不许再有弟子丢失，待掌门师姐出关后，我再与她详细说明此事。”
几人领过命后，沈羡跪倒在地，红着脸坦白了他与林溯之事。
本以为师尊会有不悦之意，没想到凌川爽朗一笑：“林溯是个潜心修炼的好孩子，孤净峰是孤净峰，我和他师尊间的不快，还不至于波及到你们。”
“届时将你二人之事一并说与掌门师姐，她定是开心。凌绝便是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沈羡心中感激，重重叩头，反被凌川打趣：“别跪着了，要跪也下次带上林溯一同来此跪。”
此后两月间，几人齐心协力，日夜巡查，再没弟子走失。
偶有一两名弟子遇到孤净峰之人刁难，沈羡也不与其多论，一柄链剑挥舞，霎时让他们心服口服。
“以后再遇到他们，不必讲理。他们若是明理之人，便不会为难你们。”他收剑敛气，递上了一瓶药膏，“把平日修习的本事都拿出来，才能为自己免一场祸端。”
不用他巡查的日子，常是青鸟送信，与林溯相见。
第一次，最不在意衣饰的林溯穿了件月白色祥云纹锦袍，立在风中俊逸无双。沈羡看迷了眼，丝毫没注意到林溯眼底的缱绻。
那日他们没去计划好的任何一处地方，而是在山脚下的客栈里待了半日，流年虽不可惜，却白费了那身精致的衣衫。
惹得沈羡小声嘟囔：“真不知当日中情毒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林溯没回答，倾身回吻了他。
第二次，二人在清净峰下切磋，过了一百招还不过瘾，硬生生打了个平手。沈羡的链剑缠在了林溯的腕间，林溯的剑柄横在了沈羡的腰前。
第三次，山下有皮影戏，二人看了一场。谢幕后，林溯久久未缓过神。
并肩而返的途中，他告诉沈羡，自己的父母曾以皮影戏为生，那一年，他们一家三口染上了疫病。父母将买来的药都让给了他喝，可未等他痊愈，他的父母便先离开了人世。他重疾垂死之际，是凌绝带他上山，医好了他。
沈羡用力握了握林溯的手：“如今，你不仅好好活着，还有了自保之力，他们一定知晓，也一定心安了。”
沈羡记得，那一路，林溯都把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可惜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掌门凌镜出关的那一日，魔物大举进犯万涯宗。
沈羡清除了攻入清净峰的魔物，忽听得林溯被凌镜召去正门处抵御大批魔物的消息，不由得忧心起来。
众人皆知他的担心，直说此处亦无事，要他前往正门相助。
沈羡将半身修为灌入抵御魔物的屏障之中，才放心地御剑而去。
“你怎么来了。”林溯见到熟悉的链剑在眼前挥舞，与沈羡背对背站定，“你对抗魔物经验不足，快回去！”
“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我的本事，我才要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
沈羡凝神聚气，虽只有半身修为在，可他意念坚定，竟在战场上悟出了新术法，将修为又提升了一个阶层。
二人配合得宜，不多时，便击退了魔族众人。
沈羡将收起链剑，却觉心中一阵绞痛，这是……他与师尊的感应。
他慌忙御剑向清净峰飞去，林溯紧随他身后。
清净峰上的花木尽数染上了血腥气，那些往日熟悉的容颜尽数躺在此处，面色煞白，像是被吸干了精血。
“师尊！师姐！师兄！”沈羡慌乱地喊着，去看那一张张脸，都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人。
直至在水边找到了昏厥的玉泠。
“玉泠师姐！”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让玉泠有了一丝意识，“师姐，是谁干的，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是凌绝。”玉泠双眼渐渐有了神采，在看到沈羡身后的林溯时陡然抬臂，“小羡，让他滚！离他远些，快，离他远些。”
林溯面容一僵，还未开口，便听玉泠哭喊道：“凌绝他修炼禁术，残害百姓与万涯宗弟子，师尊、玉吟、凤桓都死在了他手中！”
“小羡……为他们报仇！”
此句终了，玉泠便昏了过去，沈羡给她喂了颗丹药，便掐了个诀，将她安置于水中蚌壳里。
玉泠修习水系功法，这样子的疗愈方式对她而言是最佳的。
下一息，他收回清净峰屏障中自己的半身修为，召了链剑在手。
“你要去哪！”
林溯横了剑柄在他眼前。
“你没听到我师姐方才说的吗。”沈羡连手都在发抖，双目通红看向林溯。
“魔物狡诈，或是他们借了我师尊的模样也未可知。”
林溯记得他今日出来时，凌绝还在内室闭关。闭关到后期正是关键，他怎么可能出来。
况且，自己的师尊，怎么可能是屠戮同门之人。
“我走时留了半身修为在屏障中，魔物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入！”
“我的师尊师姐师兄，也不可能对魔物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知根知底，又诡异离奇，只有我师姐的解释！”
偏偏是他离开后出事，偏偏又在他回来前离开，这般卡得准时机……
凌绝，偏偏是林溯最亲近最敬佩的师尊。
林溯听得胆战心惊，可他实在是不敢想。
“所以你此刻要去孤净峰，要杀了我师尊吗？”
沈羡没有再回答，而是冷冷道：“让开！”
半晌后，林溯侧开了身，面色难看之极。
“好。我和你一同去问个清楚。”
沈羡没有回答，也没有等他，御剑向孤净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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