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溪镇

金色的麦浪涛涛翻滚,在空中伸了个懒腰,弯着身打着转用着有些绒毛的脸蹭着下田收麦的黎民。裤腿向上卷起拧皱在一起,弯着的背如刀弓,紧绷着瞄准麦子的根斩去。

黝黑的皮肤,粗糙的手,老旧的镰刀,构成一曲挥舞着的歌谣。汗水如浪拍在岸上的花,一滴滴落下,最后化为泥土的一员。

这场景在郊外到处都是,他们沉默着撑起一个家,撑起了秋的景色。

顺着小路坐上压着枯草的牛车,颠簸的路让胃里的东西翻涌,花璟原觉得一阵恶心,平生第一次起了辟谷的想法。柳凝霜忧愁着的脸也被风揉着,吹平了褶皱,吹散了烦恼。渐渐的舒展开来,露出了原本常驻笑容。

勾出金黄色的边,湛蓝的长袍,是风的花。

花璟原再也受不了颠簸的牛车,在路边喘息着休息,将胃里的不平静压下去。细密的汗冒出,顺着额头滑向脖颈,一同入翻滚的胃袋压下去,粘到了青色长袍之上。

四周有的妇人会探出头,看着两个奇怪的异乡客,不知是侠士还是仙人。看了两眼后便会收起脑袋缩回自己的房内将门合上,全然是看足了,满意了,心知肚明了。

但是问她们究竟明了了什么,她们也说不上来。

小孩会兴奋着在一边表演着打魔止恶的场面。已木棍小石子为武器,丢向虚无的空气,砸在地上,也好似宣泄了一番。

或是唱着民间的歌谣玩着游戏,摇头晃脑背上几句诗已显露自己的才气。

入了镇,街道上更是热闹非凡。

走过了几座拱桥,过了几座长桥,看了几艘船经过。热闹的商贩在桥边唱喝着吆喝着吸引着来往的客人。

柳凝霜似乎对这一带很是熟悉,她总是能准确的走入每个不是死路的小巷里,即使周围都被杂物堆砌挡住了原本的路。

她的衣袍纷飞,像一朵野花。哪都可以生长,哪都会留下痕迹,四季都明艳盛开,散播着花香。

“这儿我来过,那家的包子很好吃。”

柳凝霜顺着手指向一家正打洋收拾东西的店铺,那老板肩上披着布,满脸横肉却笑着很亲切,身材肥大动作却灵活的很。

“大哥哥,你是仙人吗?”

花璟原转过头回神看着走在前面的柳凝霜刚要准备抬腿跟上,裤脚便被一位小孩拽住扯了扯。

那声音很小,很微弱。呼吸也是这般。

“我是……你叫什么?家里人呢?”

那小男孩莫过五六岁的样子,衣服上满是破旧的补丁,可能饿了很久,那原本撑着他身体合适的衣服一时有些大了,显得整个人更加矮小可怜。那人张着嘴,干裂的唇就会被扯动,持久的疼。

“我……没有家人了……我叫刘麻子……仙人哥哥可以给我点吃的吗?不是……不是白吃的……我会写字……可以给你抄书……”

这段话很长,他说的很慢,舌头和齿吞吐着,艰难得开合着,花璟原听得很认真。他蹲下身从锦囊里拿出了些水和药混在当中一起让人服下,又牵着人的手向前,去追赶前面未注意到后面的柳凝霜。

刘麻子步子小,迈的慢,跑得很艰难。花璟原就一把把人捞起抱在了怀里。

“才几分钟不见师弟就开始施善了?”

柳凝霜回头看着花璟原怀里多出来的小孩,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色。

“刘麻子下来,不许骗我师弟!”

被叫到名字的人立刻直起了身,挣脱着怀抱跳下去跑到了柳凝霜跟前便是麻溜一跪。

“凝霜姐姐!你回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

柳凝霜没好气得指着那小孩一顿教训,蹲下扯着人的耳朵。刘麻子疼得龇牙咧嘴,大声喊着错了错了,什么好话都往外蹦,连在一旁的花璟原也被逗笑了。

柳凝霜领着花璟原来到一个破旧的道观,里面满是像刘麻子一样的小孩,有的七八岁的模样,有的十一二岁,但是无一例外都气若悬丝,危在旦夕。可柳凝霜一出现,那群小孩就齐刷刷的回头开始甜甜的喊“凝霜姐姐”,气势之大,半点看不出要死的模样。

“他们是具象的亡灵。”

花璟原跟在柳凝霜身后。她就带着他逛这座道观。

“这亡灵能维持**凡胎之身绝不是简单的事。”

“是我引了阵法,让他们在这待着的。他们的灵魂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破损,这个阵法一是维持他们的身体,二是修补他们的灵魂的。”

“那代价呢?”

这么大型的阵法和庞大的规模他从未在书里看到过。

“禁术,自然是秘密了——”

柳凝霜回头笑着,声音很平淡,似乎这禁术只是一个很小的法术,不足为奇。

那刘麻子机灵得很,冲过上前挤在两个人中间,探着脑袋便对着花璟原喊“仙人哥哥”。去冲缓那有些微妙的气氛。

所有人都藏着秘密。自己也一样,没必要去好奇窥探别人精心藏着的秘密。

花璟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不想将每一件事都想的很糟糕。他天性便是如此,乐观些总没有错。他已经够幸运了,不要再徒增悲伤。

于是他不去想,不去问,保持着沉默,装作风轻云淡,装作潇洒自在。

“凝霜姐姐!这个仙人哥哥人很好哦——他还偷偷给我塞药喝!我还没喝过这么好的药呢!”刘麻子的声音很大,荡在两个人之间还能绕着耳畔边回声几遍。柳凝霜顺着声音的主人的目光挪过来,眨着眼看人。

“咳……”

花璟原被一大一小注视着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将脸别过去,有些耳红。

“不过些寻常药材……”

“花金散可不是什么寻常药材,师弟。”

“是!”

花璟原这会脸不红心不跳的死不承认了,但好在柳凝霜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笑一笑当作默许放过了。

“想知道真相前就要去搜集线索……去这个镇子上逛逛吧,有蛛丝马迹在当中,也可能直接就能找到答案的其一其二。”

柳凝霜眼下还有修补禁术的工作要做,她心底藏着事,暂时不想让他知晓,便让刘麻子跟着花璟原去镇里逛一下。

黑瓦白墙上有小孩的艺术画,用木烧尽的碳写下的话,或是一句诗,或是一个名字,一个故事。

刘麻子拉着花璟原的裤子便开始往人流多的街上跑。四周亮起了各色的灯。刘麻子不知从哪搞来的灯,也提在手上。

今夜的月亮很圆,灯很亮。

大家聚在一起看着各式的灯闪烁着。今晚姑娘家这天打扮得很漂亮,周围有着淡淡的花香,那些女孩会结着伴挽着手,捂着嘴娇笑着,晃着身摇着扇向前走。

刘麻子遇到路过街上的兔形糖果便走不动道了,开始对着花璟原撒起了娇。

“仙人哥哥——那个兔子看起来好可爱啊。”

“嗯。”

“仙人哥哥,他们家的糖葫芦看起来很好吃诶。”

“嗯。”

“仙人哥哥,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有仙人之……”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迅速打断。

“好了我给你买。”

“耶!仙人哥哥最好啦!”

花璟原再也装不了熟视无睹,他受不了那种夸奖,一夸便容易脸红害羞,无论真心与否,都让花璟原羞涩。

之后的场景就是花璟原抱着吃饱喝足的刘麻子独自逛着灯会。

湖边的一块空地上种着一棵菩提树,虽到了秋季,那树也绿着叶,抖擞着精神,与人一同赏月看花灯。他不自觉的想靠近在那坐下。想到灯会时他们总会在溪流边放一盏花灯,带着自己的祝福飘向远方。

花璟原买了盏花灯,在里面施了点法术,只是看着书学了些皮毛,也不知能不能真的飘送到自己想送往的地方。

它会飘向哪?又会在何时抵达?花璟原也不知道。

刘麻子还趴在肩上说着呓语,嘻嘻的笑声响起,是一个香甜的美梦。他将人抱着更紧了些,站在那树下看着满溪流的花灯,想到了今天似乎是凡间的中秋节。

桂花开了,香满镇。黄色的在枝头点点,是树的星星。

花璟原将传音符取出了一张,缓缓落下几字:

我与师姐出门历练,一切安好。

想了想,又提笔落下了几个字。

中秋快乐。

本应是团圆佳节,却不知那人在山头过得如何。花璟原抬头望月,与君瑜添欣赏着同一轮明月。不知那人是否在此刻也会赏月,共饮这一份孤寂。

真相是什么?自己想要探寻什么真相?是铸剑的材料被人搪塞过去,还是师尊不能下山的秘密?又或者那堕玉制作是怎样的?

不过前面挂了写“君瑜添”的名头就让花璟原只顾着闭眼撞上去。

花璟原想到修炼的那几年,君瑜添总会笑话自己,笑他人大胆子小。举剑时多么气魄,挥剑时就多么软弱。笔直的剑总是抬不起来,弯着手曲着腕总对不上君瑜添的胸口。

害怕得畏畏缩缩的。

现在想来也是,他确实胆小。总是畏畏缩缩的。但他也想对着自己的师尊说,其实他胆子也可以很大,只要关于你的事,总是愿意赴汤蹈火的。

不问前路漫漫有多艰难,只求那人路可以坦荡荡,平平安安。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大抵是从开始,“花璟原”便是为了“君瑜添”而生的吧。

“仙人……哥哥……”

刘麻子呓语里有花璟原的身影,那小孩拽着肩头的衣服,别过头蹭着一角,上前嗅了嗅,又收回了动作重新蜷缩在怀里,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睡吧……很快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也是幸运的孩子。

人间他们口口相传着:战争下孩子是唯一的善念,可战争没有情念。

努力向生吧,说不定就能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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