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百里秋阳被突如其来的关系砸晕了。
她没有别的朋友，只得向谢商序投去求助的目光。谢商序无奈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作为百里秋阳唯一的朋友，他自然不乐意别人来抢位置。奈何丹修难得，胡月儿又天赋异禀，这么粗的一条大腿不抱迟早后悔死。
百里秋阳疯狂告诉自己，无情道不需要友情。但面对着沉甸甸一盒宝贵丹药，物欲再怎么不强烈，她也放不下。
难怪掌门会亲自介绍，百里秋阳突然感到受宠若惊。
小富婆胡月儿见百里秋阳不言语，以为被嫌弃了，又忍不住想哭。
谢商序赶紧偷偷踢了百里秋阳一脚。虽然疼痛回到了自己身上，但足够百里秋阳回过身来。
“她只是没见过这么多丹药，看傻了。”谢商序笑得谄媚，“都是好朋友。”
百里秋阳：？
胡月儿可记着谢商序没给过她好脸色，只留给他一个白眼。
谢商序用眼神给百里秋阳示意：你是傻蛋吗？
百里秋阳虽然人穷，但她……好吧。
或许是跟谢商序玩多了，她志气也变得短起来。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修炼，百里秋阳这样告诉自己。
送走朋友胡月儿，百里秋阳没忍住发出疑问：“你不是总爱排挤她吗？怎么学会接纳了？”
谢商序感慨：“丹修的含金量啊。”
两个穷鬼，就这样折服了。
“不过是你的朋友不止我了而已，我可以调理一下。”谢商序看向百里秋阳，神秘一笑，“更何况，我可不想止步于朋友。”
百里秋阳没听明白，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你察觉到我们的异常了吧。”
谢商序点头，表情变得严肃，“我们共感了。”
“不止如此。”百里秋阳缓缓道：“我们连情感也可以互相感知。”
谢商序迟疑思索：“好像是这样。”
百里秋阳问：“怎么办？”
谢商序摇头：“不知道。”
百里秋阳感到深深地绝望。跟谢商序情感互换，她还怎么修无情道？
无情道独苗苗，在步入金丹期第一天便迎来了最大挑战。
“你走吧，离我远点。”
谢商序心中烦躁，他很快明白过来，不是自己在烦。
是百里秋阳烦他。
很让人伤心，偏偏就让他亲身感知到了。
百里秋阳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情不佳地揉了揉额角。因为情感互换，谢商序的伤心被她感知到了。
“你还不走？”她看向杵在那的谢商序，语气硬邦邦的。
谢商序正皱着眉，在努力分辨哪些情绪属于自己，哪些属于百里秋阳。
他听到问话抬眼，眼神复杂：“我现在走了，问题能解决吗？你的心里会好受吗？”
百里秋阳被噎了一下，无言以对。
谢商序说的没错，一味地赶他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反而谢商序的情绪会变差，从而影响到百里秋阳自己，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不得不承认，两人现在是绑定在一起的状态，分不开。
“但留下也不会轻松。”她实话实说，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知道。”谢商序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苦，“你烦我，我就会烦我自己烦你，你就会烦我烦自己烦你，我就会接着烦……”
百里秋阳被绕晕了，未等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谢商序慌了，“你要去哪？”
“练功。”
谢商序立刻跟上，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缀着。
秋季并非草木生长的佳季，但松寒峰上的新草已生得嫩绿，被秋雨浇过一遭，苍翠欲滴。
先前雷劫遗留的焦黑已被掩盖些许，昨夜的雷更是没留半分痕迹。
百里秋阳一路沉默地走向练功场。阳光洒下，刺得她眯了眯眼。
她习惯性地凝神，调动周身灵力运转。丹田内那颗新结成的金丹安静悬浮着，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什么都可能骗她，但真实感受到的力量不会，让人格外安心。
乱的不是别处，是她的心。
百里秋阳深吸一口气，决定把精力发泄在剑上。她心念一动，伤风“嗡”地出鞘悬停在面前，暗红的锈迹使得剑身无法反射阳光。
百里秋阳握住剑柄，冰冷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她起手，一套基础剑诀行云流水地施展开来。
她越练越快，试图忽略心底那股异样。汗水浸湿了额发，动作带起的风吹拂衣袂，卷起地上的残叶。
“嗡——”
伤风突然发出震鸣，剑身剧烈颤抖后猛地脱手，直奔树下抱臂观看的谢商序而去。
百里秋阳一惊，急忙收势。伤风停在半空，剑尖距离谢商序的鼻尖只有一寸之遥，嗡鸣不止，像是在发出警告。
谢商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脸色微变：“它发什么疯？”
百里秋阳沉着脸召回伤风。剑入手，那股暴躁的震颤才渐渐平息。
谢商序满眼不可置信，伤心不已：“秋阳，你竟这么对我。”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百里秋阳冷冷道：“它方才失控了。”
“失控的当真是剑吗？”谢商序歪头，笑得意味深长，“不是人在失控？”
百里秋阳将视线移开，落到手中的伤风身上。谢商序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斑驳锈迹的剑。
他的眼神暗淡下去，似乎是真有些伤心了：“怎么还用的这柄，我送你的呢？”
为了远离我，连我送的东西也不要了吗？明明对你来说很重要，可你宁愿用破烂，也不愿用我送的……
当然，这些话谢商序永远说不出口。
“断掉了。”百里秋阳不自然的把伤风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又指了指腰侧的剑鞘，“这个很好用，多谢。”
飞速下坠的心情突然被接住，谢商序沉默了一会。再抬头时，他的情绪已经被藏好，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能派上用场就好。”
已然忘了，二人现在的情感是共通状态。
明明他笑得这样灿烂，百里秋阳却感到一股悲伤袭来。
她忍不住拧眉。好奇怪，谢商序怎么总是在伤心？
探寻别人内心情绪这种事对百里秋阳来说，太过于困难了。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不能总在小事上浪费时间。
“我还要练功，你先走吧。”百里秋阳道，“伤风现在不稳定，我怕它误伤你。”
谢商序脸上的笑意收回。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往后一倒靠在树上，“不走。”
逐客令被忽视，百里秋阳面色不虞。
“不要把什么都赖给你的剑，它都成破烂了，背不下这么大口锅。”
百里秋阳冷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谢商序反问：“你和它缔结本命契约了？”
“没有。”
“不稳定的是你，现在的你根本不适合强行修炼，而是先静下心来。”谢商序摇头道：“伤风尚且不是本命剑，都会受影响变得浮躁，更不要说你本人了。”
“闭嘴！”
伤风贴着谢商序的脸颊刺入树干，剑柄则握在百里秋阳手中。他的脸被划出一道痕，殷红的血珠反应了许久，才一点点渗出来。
百里秋阳眼中的怒火很快被惯有的冰冷冻结，她收起剑道：“滚回你的合欢宗。”
受百里秋阳情绪的影响，谢商序的行为变得奇怪起来。他强压下胸腔中的愤懑，偏过头梗着脖子，不理百里秋阳，也不打算离开。
谢商序不走，那百里秋阳就自己走。
“离我远点。”她走前再次强调，声音更冷了。
谢商序这次没再争辩。他站在原地，看着百里秋阳转身走向练功场更深处，背影挺得笔直。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胸口堵得慌。
“远点就远点……”谢商序低声嘟囔，却也没真的离开，只是把距离拉得更开些。
百里秋阳强迫自己再次进入修炼状态。灵力运转依旧流畅，金丹稳固。
可当她试图去触摸无情道的心法核心时，翻涌的情绪立马变得格外清晰。
属于谢商序的烦躁、不甘，甚至还有一委屈。这些情绪像细小的沙砾，看似微不足道，存在感却被无限放大，硌得人难受。
她越是想无视，感觉就越发鲜明，让她自己的心境也跟着起伏不定。
百里秋阳的呼吸逐渐乱了节奏，步法也现出破绽。
谢商序远远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百里秋阳内心的杂乱，他也能感知得到。
即便感知不到，百里秋阳也是肉眼可见的乱了阵脚。
在她一剑劈裂了一块练功石后，谢商序终于忍不住大步上前，在安全距离外停下。
“别练了！”他的声音带着焦灼，“再这样下去，道心没稳，先把自己憋出内伤了。”
百里秋阳猛地收剑，剑尖点地，支撑着她微微喘息。
她抬眼看他，眼神冰冷锐利：“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的无情道。”谢商序迎着她的目光，语气也冲起来，“但我现在懂你有多难受，硬抗于你无益。”
“那你说怎么办？”百里秋阳反问，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按你说的，去合欢宗跟你双修，就能解决问题了？”
眼看谢商序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百里秋阳冷笑道：“那我宁愿去死。”
“你！”
“合欢宗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骗完这个的真心，又去骗别个双修。”
百里秋阳直起身，继续讥讽：“看似用情至深，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和修炼。”
“百里秋阳，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百里秋阳扬起下巴，默认了谢商序的话。
谢商序指着她，手指都在抖，“百里秋阳，你能不能别总把我想得那么龌龊！”
“不然呢？你留在这里又是为何？”百里秋阳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道：“怎么赶你都不走，难怪在合欢宗成了优等。”
谢商序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
哪些属于百里秋阳，哪些又属于他自己？谢商序不知道。
但被误解的委屈，是抹不掉的。
“我是在担心你！”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
“我担心你把自己憋死、担心你金丹刚成就走火入魔、担心你输给那个陶迎春、担心你进不了秘境，行了吧！”
吼完，两人都愣住了。空气死寂，只有风吹过的呜咽声。
谢商序喘着粗气，看着百里秋阳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挫败感像潮水般涌上。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转身就走，背影透着一股狼狈的决绝。
“行，我走。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管了。”
百里秋阳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缓缓垂下握剑的手。
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脸上流下一道凉凉的痕迹。百里秋阳一擦，是泪。
是谢商序该流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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