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为邓忆闫的钱,才挤掉了其他的女演员吗?”
许遮被烟呛了,咳个不停。
他鼻子一拧,很干脆,
“不是。
是幸亏邓忆闫有钱,所以你的角色没被挤掉。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
余几声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她抿抿嘴唇,心脏像潮湿的小猫,被答案轻轻抚摸。至少自己不是仗势欺人的那个坏人。
角色被挤掉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还在学校时,老师就暗示过所有人,这个圈子里能力只是一部分。全京戏的人都是钻石,可只有自带射灯的钻石才能让它的璀璨走到观众面前。
没了邓忆闫的投资,她区区一点更好的演技,拿什么和包厢里其他两个肥头大耳厂商的几个亿比?
余几声笑得无所谓,幸好还没开机,不会耽误剧组的进度。
轻声笑笑,便要告辞。
许遮却给她抽了一根烟,手指温热,示意她叼在嘴里。
余几声眼神一顿,流露出迷茫和困惑,可许遮是顶级的前辈。
她还是乖乖照做,礼貌地像耐心听讲的好学生。
许遮吐着烟圈,尽情享受空气中飘荡的苦涩烟味。
意味深长道,
“你猜猜我是怎么起家的?”
余几声眼神闪烁,她只在维基百科看过许遮的生平。
许遮内地小镇出身,二十二岁去香港打拼,拍了很多地下片子,直到三十岁仍然未走进主流市场。
三十一岁那年,突然有一家还算大型的影视公司看上了他,给他投拍西部三部曲的《瓶雨》,至此一夜成名。
凭空出现的一部小众粤语片,斩获了凯撒奖和金熊奖的最佳影片。
许遮心下了然,他看着火舌吞没了烟头,色彩猩红明艳。
慢悠悠吹着港口的晚风道,
“我前妻比我大二十岁,我是她的第三任丈夫。
她刚遇见我的时候,我怀才不遇,年过而立,一事无成。
她离了婚,没有孩子,开了家不错的电影公司。”
余几声捏紧自己的手心,什么也没说。
许遮看着她,敞开的衬衣下胸肌呈现漂亮的古铜色,汗水星星点点。
神色不明,语调轻缓,
“她很看好我的电影,请我去她的公司做摄影指导。那是我第一次进入大型的电影公司,办公室离维多利亚港不远,每天看着曼妙的夜景,我都尽心地工作。
有一天她突然和我说,如果我和她生一个孩子,就把公司下半年最大投资的重点电影交给我来做。”
余几声的大脑飞速思考,心如鹿撞,砰砰直跳。
她知道许遮的女儿许薇微,是港圈有名的小公主,许遮和谁所生却一直是个谜。她的成年礼时请了一众大牌影星庆生,而许遮当天却在川西拍纪录片,并且声明那些同行都不是他的邀请。
那许薇微的母亲…
中年男人低沉难以捉摸的声音悠悠响起,笑容深沉似海。
“我和前妻合作的很愉快,生完孩子便离婚。我送给她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
她送给我一个至高无上的台阶,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公平的双赢。”
余几声深吸口气,声音在纠结中颤动,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许遮的眼睛湮没在墨镜后,笑声却很淡然,一改往日的神秘和阴霾。
“你是不是想问,才华是我自己的,只要再等等,不靠我前妻也能成名?”
余几声试着保持微笑,点点头。
许遮语气平静,好像那些波澜壮阔都早已过去。
“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人的一生中大多只有一两个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有。
如果我拒绝了她,也许我35会等到投资商的机会,也许40会等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
他挑了下眉,语气平淡,
“我对你的劝诫也是如此。
邓忆闫和你的恩怨我管不着,我也没心思逼良为娼。
不过许遮的电影是一艘大船,你拒绝登陆,下一班就不会有。”
他背对着光,眼神晦暗不明。
明明知道他不怀好意,余几声却莫名地以一种直觉,察觉到了背后的一丝真诚。
他咬着烟蒂,皱纹挤压在一起,余几声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老态。
这个她幼年便常在电影杂志上看到的天才新锐导演,如今已经算是华语圈的活化石。
而即将到来的,是余几声这些年轻人的世界。
许遮掐眼神淡漠,指了下包厢里道,
“台湾来的曾总,是邓公子排名后第二位的投资商,一口气投了十亿新台币。
他包的城电一个清纯女学生,也很合适孟小柔这个角色,我非要再等等。
于是我等来了你。”
余几声脸色苍白,默不作声。
许遮神色莫辨地笑起,好像过往的一切,都揉进了眼里。
他个子不高,年纪大后更缩了,没了顶级大导的光环,和公交车上那些吵闹抢座的大爷简直没什么两样。
许遮审视着为她点燃打火机,漆黑的夜空中燃起蓝色的火苗。
烫的余几声眼睛疼痛。
她嘴里的烟点燃,薄荷与苦杏结合的味道充斥鼻尖。
烟雾缭绕,呛的惊人。恍惚间,她听到许遮的轻描淡写的抱怨,“老曾心里不服气,很有意见。
如果不是邓忆闫追加了三千万,并且声明他名下的八个亿投资都做你的靠山,即使我再看重,你也没机会。”
余几声的嘴唇颤抖,眼睛亮晶晶地瞪着,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许遮眼睛眯起,语调带着诱惑夹杂威胁,
轻飘飘地下达最后通牒,
“既然已经选了你,我就不会轻易把你踢出组。
不过,邓总停掉的钱,你也得擦屁股。
曾总喜欢清冷范儿的小姑娘,让他追加五千万新台币,我就放过你。”
他的语调冰冷,不急不缓,毫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轻松地仿佛学校里老师嘱咐余几声记得交作业。
丝毫不顾及余几声的心。
包厢里走出来了一身西服的赵蓉,她在里面听了很久,表情不明。
余几声的血管跳动着,难以控制。
她看见赵蓉面色绯红,从头到脚的肿胀,应该是灌了不止一瓶。
她在为余几声的角色而低三下四,做最后的挣扎。
余几声心乱如麻,她倔强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迷茫地看着赵蓉,等待她的发话。
终于。
赵蓉苦笑起来,语调温柔地劝道,
“有我在,曾总不敢把你怎么样。只是大家一起闹着玩,喝喝酒。”
她的睫毛闪烁,脸颊红的像脆弱的红玫瑰,摇摇欲坠。一向冰冷强硬的声音少见地出了一丝恳求,低声道,
“几声,一顿酒换许导的女二,你不亏了。
如果连这样的应酬你都受不了,那也许当初你就不该考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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