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一刀懵了一瞬,这还没成婚,怎么就有了孩子?
林青青身上还是那件朴素的衣衫,只是为了睡觉将发间的头饰取了下来。所有的头发垂在单薄的后背上,她调整了下坐姿,右手撑在榻上,身子微微后仰,继续笑道:“不过此时胎相还不稳,等过些时日在寨子里举办招亲吧。”
她看着林一刀仍在惊讶着,打趣道:“爹爹难道不想做外公?”
“怎么可能!”林一刀正经了起来,目光又盯着林青青平坦的小腹,“是那个官爷的?”
一提到沈景,林青青脑子就蓦然出现那张俊朗的脸,坦然道:“是他的,但是他不知道。”
说话间,她的表情稍带落寞,林一刀腹腔中顷刻生起了火,“可是那畜生不认?”
难怪她回来以后瘦了不少,岂不是在那吃苦了!
林一刀本就长相粗犷,粗眉鹰眼,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发起怒火来,就像是山野里的黑熊,能让全部的飞禽走兽一阵惊吓。
“不是,”林青青摇头叹气,旁的也没有多说,“爹爹别问了,我有些累了,爹爹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过几日便到了深秋,秋水为照顾林青青的身子,从衣柜里找了件稍微厚实的淡蓝色披风出来。
见林青青独自一人立在小院中落败地杏树下,她脸颊白皙,只是没有什么欢喜之色,像是满地的落叶,眉眼见透着些悲凉。
仿佛天地万物只剩了她自己。
秋水犹豫了一瞬,最终上前去,轻轻将带子系在她胸前,说出了积攒好几日的话,“小姐,我想回去看看。”
她来黑山寨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实在是想念她的田哥哥。
先前一直没走,是为了林青青的肚子,如今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她走得也放心。
林青青回神,淡淡笑道:“回去吧,找春花领些银子,然后与你的田哥哥商量个日子,把婚事办了。”
秋水脸一红,“不是为了这个,是……”
林青青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这世间有情人难成眷属,看见你幸福,我很欣慰。”
***
沈景这一晕后,睡了很长时间。惊动了将军府的人,他们急忙赶来,只见郎君玉容般的脸上隐隐有一丝甜蜜,但却总不见醒。
众人挤在沈景一间卧房也不利于他休息,其余人看过后便回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了老夫人与顾倩。
老夫人撑着拐杖,轻轻戳了下地,问候在一旁的老郎中。
“景王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为何还不醒?”
老郎中从自从进了王府,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时也已经疲惫不堪,他回道:“在下给景王大人把过脉了,身子无恙,是他……不愿意醒。”
后头的话,让人感觉离谱。
“什么叫不愿意醒?”顾倩不明白,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这种情况也少见,只出现在病人受过打击,伤心欲绝,便不愿意醒来。”
这话说得已经够直白了,顾倩皱眉看向榻上的人,小声嘟囔道:“至于吗?”
为了一个骗子,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听昌平说,还吐了血。
老夫人听完倒是一反常态的地叹了口气。在外人眼中沈景治军严明、手腕强硬,心定然也同铜铁般坚毅。
但其实,沈景这坚硬外壳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沈景自小就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对柔弱的人或物有怜悯之心,只不过随着父母的相继离世,将自己软弱的一面给掩藏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连老夫人都恍惚,以为沈景真的脱胎换骨了。
看着沈景苍白的脸,老夫人有些后悔。
只要沈景喜欢,那人是谁又何妨?
何必硬生生将人逼走。
事情捅破,沈景成了鳏夫,难道名声好听?
“回去吧。”老夫人头一次对顾倩有了埋怨。
老夫人要走,顾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能单独留在沈景卧房,便也跟着出去。
刚踏出门口,就见一位穿着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子前来,不同于府上众人的一脸忧愁,那人嘴角挂着洋洋笑意,见到老夫人他收敛了几分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老夫人,顾小姐。”
“是冠书啊,”老夫人面上的皱纹浅了不少,“景儿还没醒,你过去看看吧。”
“嗯。”陈冠书点点头,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径直往沈景那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顾倩。
看着他的背影,顾倩不禁皱起眉头。
这个陈冠书从小就与沈景来往频繁,每每在府中见到她就是一脸的冷漠,也不知是哪里得罪过他。
陈冠书提着长袍,面上没有一点担忧,反而是有种幸灾乐祸。
进了屋子,他步子也没个轻重,像是故意一般,每次落脚都发出些声音。
他抱着胳膊,探着脑袋瞧着榻上的沈景。
走近了,他便开口嘲笑:“哟哟——真是受了情伤啊!”
陈冠书见沈景脸上似有病容,嘴唇也干巴巴的,俨然一个生了大病的人。
倒是鲜少见他如此模样。
陈冠书只心疼了一瞬,见沈景睫毛轻微颤抖了下,就知道他醒了。
“赶紧起来吧,你不仅这个夫人没了,你府上另外两个也要走了。”陈冠书说着风凉话,嘴上不依不饶。
在陈冠书进门的那一刻,沈景就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沉睡了这么长时间,再睁眼脑袋还有些迷糊。
“你怎么来了?”沈景身上乏力又僵硬,费力坐起。
看了他一眼,陈冠书撩开袍子,从容地坐在椅子上,悠哉翘起了二郎腿。
“她……前些日资产与我将讲的。是叫莹清和朱袅吧?既然你无心娶此二女,她让我带出去,照看些。”
她?
沈景知道他说的是谁。
沈景不关心那俩人,他脑海中还在回荡着那个甜甜的梦。
夏日炎热,在山间清水旁,她抱着孩子在看汩汩泉水,偶尔有小鱼跳出来,她笑得开心,孩子也是。
她腾出手沾了些水,回头旁洒向他。
清凉的水珠沾在面上,一点也不难受。
那一刻阳光斑驳在他们的身上,鸟儿欢快地鸣叫,四周都是些伸盛开的小野花。
风一吹,便有散落的花瓣被卷起,萦绕在他们周围。
那是他盼望的场景。
“怎么了?”陈冠书见他发愣,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听见没?”
“嗯。”沈景又躺了下。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人?”陈冠书摸着下巴,回想着那日林青青来找他时说的话。
“她们生长于这天地间,本来就应该行走看看……至于尸体,还需要再叨扰你……”
那一刻,陈冠书仿佛看见了一个在草场上肆意骑马的女子。
潇洒又自由,身上还洒着金光。
如同仙子降临。
沈景闭上了眼,没有回答他。
她是什么人?
他几番哀求询问,她不是一样都没有说么?
她是一个心狠的人。
不对,沈景想了想,心中又道了一遍: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那此二女便交由我了?”陈冠书放下腿,伸了伸脖子,看着沈景的神色。
听她说,这俩人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嗯。”沈景朝里转了身子,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似乎是懒得搭理他。
陈冠书自觉没趣,起身正欲离开,忽然瞧见床榻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双新鞋子。
“哎——”他眼眸微亮,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啧啧了两声,“这鞋子真丑,你从哪家绣娘那买的?”
这针脚歪歪捏捏的,十分丑陋,像是小蜈蚣,看得他瞬身难受。
闻声,沈景睁开了眼,他猛地转头看过去,警告道:“别碰它。”
“切——”看他那宝贝的样子,陈冠书翻了个白眼,“谁稀罕要啊,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说完,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话,陈冠书将那鞋子随手扔回了小几上,不再多看一眼,潇洒转身离去。
沈景这才放了心,最后看那鞋子一眼,他缓缓地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
秋水听林青青的话找了春花拿了些银子,林青青又将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翡翠手镯送给秋水,就当是贺礼。
秋水临行之际,林青青还去送了她,到了寨子门口,秋水道别:“小姐,奴婢这些日子过得很开心,等奴婢走了,小姐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不舍得看着林青青,又瞧了眼林青青的小腹。
“一定要保重,”秋水声音带了细微的哭腔,“奴婢有机会再回来。”
她原是在将军府上伺候的,直到沈景独立成府,才被拨过来。
将军府的老夫人不说难伺候,但也是够底下的人喝上一壶,总得提着心吊胆子,防备着别出错。
只有在林青青身边伺候,秋水才觉得日子有了滋味。
做奴才的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你的奴籍身份,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林青青说道。
林青青算是解决了秋水所有的难题,既给了她银子生活,又让她脱离奴籍。
秋水眼眶红红的,跪在地上,重重给林青青磕了三个头。
“我一出生便没有父母,是街坊邻里施舍米粥将我拉扯大的,”秋水眼里哗哗地落下,“有幸进了王府为奴婢,又遇见了小姐,秋水真的感谢上苍……”
让她不幸的人生,始终遇见光明。
秋水动容地哭着,林青青也忍不住掉了眼泪,她欲弯腰扶起秋水,却被一旁的春花止住。
见状,秋水也赶紧起身,“小姐小心身子。”
李三藏在门口附近的林子里,见不远处的几人都啜泣着,他一脸懵然地看着。
他在此等候多时,就盼望林青青赶紧回去,好送一送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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