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琉璃门外忽响起金石相击的脆响,苏桂绾抬眼望去,便见金甲耀月,玄色锦袍绣着流云纹翻卷如浪。
孙悟空束发的金丝冠嵌着浑圆夜明珠,随着动作轻晃,映得他眉眼愈发夺目——丹凤眼尾挑着不羁的弧度,高挺鼻梁下薄唇微扬,两颊绒毛沾着星屑,反倒衬得那抹笑意更显纯粹野性。
一袭红袍在月光下流转冷光,腰间玉带悬着的如意金箍棒缩成绣着祥云的银佩,却仍难掩他举手投足间泼天的气势。
他屈指叩门,指节上的猴毛泛着微光:“苏仙子!老孙赴约讨酒来了!”声音震得檐角桂叶簌簌而落,眼底却闪着孩童般期待的光,仿佛全然忘了自己如今顶着弼马温的官袍,倒像是花果山那只敢闹天宫的泼猴。
苏桂绾从门后转出时,手中雕花酒坛还覆着月白素绢,桂香混着酒香已先一步漫开。
孙悟空鼻尖动了动,丹凤眼笑得眯起,金甲扣带随着他搓手的动作叮当作响:“好香!仙子果然豪爽!”他屈指一弹,酒坛封口的绢布便轻飘飘落在云阶上,露出坛中琥珀色的酒液,正随着天河的脉动轻轻晃漾。
“这地方虽好,却少了些野趣。”悟空突然蹲身,指尖在云阶上画出道金红弧线,地面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下方星野——万千流萤状的光点悬浮半空,远处天马正踏碎银河饮水,银鬃扬起时洒下串串星屑。
他随手摘来两朵悬浮的“流萤”,指尖灵力一凝便化作白玉酒杯,斟满酒后递过去:“尝尝看,在这‘摘星坳’喝酒,才够味儿!”
酒液入口清冽,桂香在舌尖化作甜意。苏桂绾只敢小口抿着,目光却被眼前奇景吸住。
孙悟空却仰起脖子灌了半坛,喉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突然把坛子往云地上一磕:
“仙子怎的只喝这么点?莫不是嫌老孙的地方简陋?”他挠了挠金灿灿的猴毛,耳尖的绒毛在星光下泛着柔光,明明是野性未脱的模样,眼神却像讨要糖果的孩童般直白。
“不是的!只是小仙酒量浅……”她话音未落,却见自己杯中的酒液突然泛起涟漪——原来孙悟空正偷偷用毫毛变作小猴子,扒着她的杯沿想偷酒喝。
一人一猴对视的刹那,他慌忙吹口气把小猴变没,假装正经地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咳咳,喝酒嘛,随意就好!来,老孙给你讲讲花果山的趣事!”
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摇晃,苏桂绾双颊浮起醉人的红晕,连发间月桂簪都跟着轻轻颤动。
孙悟空攥着酒坛的手猛地收紧,锁子黄金甲摩擦出细碎声响,喉间溢出一声野性的低笑:“仙子这模样,倒像是把整片晚霞都揉进了骨子里!”
他突然起身,玄色锦袍猎猎作响,腰间金箍棒化作的银佩泛起微光:“光喝酒多无趣!走!”不等苏桂绾反应,悟空已一把拽住她手腕,踏着漫天花火般的流萤直坠下方草场。
万千天马在星辉下昂首嘶鸣,银鬃掠过之处扬起细碎星芒,正是他掌管的天河牧场。
“俺带你骑马!”
话音未落,她已轻轻摇头:“我...不会骑马。”尾音带着特有的软糯,落在孙悟空耳中倒像根羽毛,挠得他心尖发痒。
猴王抓了抓金灿灿的猴毛,突然咧嘴笑开:“这有何难!老孙教你!”
他拉着苏桂绾走向马群,原本躁动的天马们却突然安静下来。雪色天马亲昵地蹭着她掌心,银鬃拂过她手腕时还卷走了一缕发丝;赤焰神驹更是屈膝跪地,任由她抚摸自己额间的火纹。
孙悟空瞪圆了眼睛,金箍在月光下晃出疑惑的光晕:“怪哉!这些桀骜的家伙,怎的见了你比见我还亲?”
“或许...是广寒宫的桂花香?”苏桂绾被蹭得轻笑出声。
孙悟空却突然收敛了玩闹神色,褪去半边披风铺在马背上,又解下玉带缠作缰绳。
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腰,金甲护手隔着锦缎仍透着滚烫:“抓稳老孙的肩,莫怕!”当她终于颤巍巍坐定,猴王翻身上马的动作竟比平日轻柔了三分,长臂环过她身前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赤焰神驹踏碎云浪的刹那,苏桂绾惊得屏住呼吸。孙悟空的长臂从身后环来,掌心稳稳攥住缰绳,锁子黄金甲的冰凉触感透过薄衫传来,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他胸膛震动着发出低笑,猴毛蹭过她鬓角:“抓紧了!看好前面——”
马蹄骤然腾空,银河在眼前铺成璀璨的桥。万千星屑被神驹踩碎,化作流萤般的光带缠绕在马尾,苏桂绾下意识向后靠去,后背撞进坚实的怀抱。
孙悟空的呼吸带着桂花酒的甜香,吹得她耳廓发烫:“瞧见没?这就是天河的星桥!”
风卷起她的发带,混着广寒宫的桂香与猴王身上的野性气息。
苏桂绾望着身下奔涌的星河,忽然笑出声来——误入西游的不安,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忧愁,都在这刻被天马的嘶鸣碾碎。她侧头看向孙悟空,却见他正盯着自己发亮的眼睛,丹凤眼在星光下弯成狡黠的月牙:
“怎样?过瘾吧?”
“嗯!”她用力点头,发丝扫过他下巴的绒毛。孙悟空低笑一声,突然勒转缰绳,神驹在空中划出银虹。他故意让马跑得更野些,听着怀中人又怕又笑的惊呼,长臂却将她护得更紧。
当漫天星屑落在两人发间,苏桂绾心想,她或许是醉了,或许是因为这个毛茸茸、纯粹的猴王。
赤焰神驹的蹄声渐缓,忽有清冽的鸾鸟鸣啼划破夜空。
苏桂绾抬眸望去,只见玄色蟒袍猎猎翻飞,七十二盏天灯自云层倾泻而下,将凌空而立的身影镀上冷银。
那人腰间三尖两刃刀泛着幽光,额间竖瞳开合间流转着星辰般的锋芒,英挺面容仿若刀刻,偏偏唇角又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哮天犬蹲坐在他脚边,皮毛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杨戬抬手抚过犬首,蟒袍上的银丝暗纹在月光下闪烁,宛如星河坠落人间。他束发的玉冠精致非凡,鬓边碎发随风轻扬,更衬得眉眼如画。
“广寒仙子,深夜在此,不知所谓何事?”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杨戬垂眸望向苏桂绾,竖瞳微微收缩,仿佛要将她看透。
苏桂绾这才惊觉,传说中威风凛凛的二郎神,此刻竟真实地出现在眼前,那卓然不凡的气质,当真令人移不开眼。
身旁的孙悟空突然低哼一声,长臂揽住她的肩,猴毛炸起:“关你什么事!仙子与老孙喝酒骑马,逍遥得很!”苏桂绾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踉跄,却见杨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三尖两刃刀轻颤,似在无声挑衅。
杨戬指尖摩挲着三尖两刃刀的寒锋,目光扫过孙悟空肩头金线绣着的“弼马温”徽记,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原来堂堂齐天大圣,如今不过是天庭马倌?”他顿了顿,竖瞳闪过戏谑,“倒也难怪,毕竟养马比闹天宫轻松多了。”
这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箭,瞬间戳中孙悟空最敏感的逆鳞。
猴王周身金光大盛,猴毛根根倒竖,金箍棒“嗡”地暴涨三倍,重重杵在云阶上震得星河摇晃:“你再说一遍!”他龇出尖锐的獠牙,丹凤眼泛起猩红杀意,“信不信老孙把你这三只眼都砸成窟窿!”
哮天犬狂吠着扑来,却被孙悟空一棒横扫震飞。
苏桂绾慌忙拽住他衣袖,却被暴怒的力量带得险些摔倒。杨戬见状挑眉冷笑,三尖两刃刀划破夜空,寒芒直指猴头:“泼猴,在本尊面前撒野,你还不够格!
杨戬话音未落,孙悟空周身的金甲骤然迸发出刺目金光,猴尾狠狠甩断身旁的云柱,碎石飞溅间惊得天马长嘶奔逃。
“这狗屁天庭,老子早受够了!”他猛地将苏桂绾捞进怀中,混着酒气的怒吼震得七十二盏天灯剧烈摇晃,
“走!跟老孙回花果山!那里才是痛快天地!”
不等苏桂绾反应,混着焦糊味的劲风已裹着二人冲天而起。
哮天犬狂吠着要追,却被杨戬抬手拦住。三尖两刃刀泛着冷光指向天际,他望着孙悟空离去的方向,竖瞳中闪过一丝复杂:
“且让这泼猴再放肆些。”
袍袖一挥,他转身驾云直往凌霄殿,玄色蟒袍猎猎作响,“不过该禀明的,本君自然会禀明。”
天门在孙悟空的暴喝中轰然洞开,罡风呼啸着灌入天庭。
苏桂绾紧紧攥住他发烫的衣襟,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天河牧场,又抬头望向猴王因愤怒而紧绷的侧脸——
那炸起的猴毛、通红的眼眶,还有腰间骤然变长的金箍棒,分明是她记忆中那个敢掀翻凌霄殿的齐天大圣。
恭喜女主正式进入主线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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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回 酒酣策马逢神目,怒辞天阙返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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