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桂绾踩着满地碎玉般的月光往回走,忽闻云阶尽头传来龙鳞摩擦的簌簌声。
抬眸望去,为首老者头戴嵌珠金冠,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腰间悬挂的定海神珠泛着幽蓝光晕——正是东海龙王敖广!
他身后跟着的青年身着蓝白相间的云锦长袍,衣摆处银线绣的浪花纹样随着步伐翻涌,腰间玉珏垂落的鲛绡带萦绕着微光,恰似将整片星河揉碎缀在衣袂间。
“这不是方才凌霄殿前的仙子?”敖丙墨玉般的眸子亮起微光,拱手时腕间鲛人泪串成的珠串轻响
“冒昧叨扰,敢问仙子芳名?”他唇角微扬,眼尾的靛青色细纹随着笑意舒展,温润中又透着东海龙族特有的矜贵。
苏桂绾心下恍然,难怪方才在凌霄殿外,老者周身威压令天兵侧目——原是掌管八河的东海之主!而眼前这位气质卓然的青年,正是原著中与哪吒纠葛颇深的三太子敖丙!她强压下心头震动,行礼时发间月桂簪子晃出细碎银光。
敖丙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那抹光晕,忽听少女清亮的声音传来:“小仙苏桂绾,见过三太子。”她垂眸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比龙宫藏着的夜明珠还要动人。
敖广不耐烦地咳嗽一声,龙尾扫落几片流云:“莫要耽搁!”
敖丙却恍若未闻,指尖悄然捻起她方才行礼时飘落的桂花,藏进袖中鲛绡:“改日若得闲,东海龙宫的珊瑚阁倒有几幅星图,或许能入仙子法眼。”
话音未落,敖广已拽着他腾空而起,云雾翻涌间,只留下少年回眸时温柔又灼热的目光,将夜色都烫出个缺口。
苏桂绾忽想起上午南天门相遇的哪吒,那抹带着傲气的猩红身影尚未从记忆中淡去,心底不禁暗叹:也不知那混世魔王在做什么?
“孽子!休得胡来!”
惊雷般的怒吼炸响,苏桂绾循声望去,只见前方长廊尽头,托塔天王李靖紫袍翻飞,腰间玲珑宝塔泛着森冷幽光。哪吒却将乾坤圈甩得哗哗作响,火尖枪斜指苍穹,丹凤眼满是戾气:
“又要拿规矩压我?当年剔骨还父时,您可记得我是您儿子?”
李靖抬手欲抽腰间宝剑,却被哪吒猩红混天绫缠住手腕。
少年冷笑一声,猛地甩开父亲,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少拿天庭法度说教!有本事就用宝塔镇了我!”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要离去,却在瞥见苏桂绾身影的刹那骤然驻足。
丹砂痣下的薄唇微微抿起,哪吒周身的暴戾之气竟如潮水般褪去。他别过脸轻咳一声,将火尖枪随意扛在肩头:“看什么看?没见过父子吵架?”
可混天绫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苏桂绾,卷走她发间一片月桂花瓣,猩红绸缎在空中晃出一抹羞涩的弧度。
李靖的斥责声如重锤砸在回廊,哪吒眉间戾气翻涌,混天绫却突然不受控地震颤。
不等少年反应,猩红绸缎如灵蛇飞窜,眨眼缠住苏桂绾的腰肢,将她凌空拽入怀中。
“搞什么?!”哪吒下意识搂住突然撞进怀里的人,火尖枪已震碎身后琉璃瓦,却见混天绫欢快地在两人间绕成环,显然是故意而为。
罡风扑面而来,苏桂绾惊呼声被卷进云浪。她死死攥住哪吒的衣襟,瞥见少年脖颈泛红,还挺纯情的嘛。
混天绫裹着两人直冲天际,脚下云海翻涌如沸,身后传来李靖暴怒的吼叫,却被少年冷笑碾碎在风里:“这破玩意儿!回去非得好好教训!”
不知飞了多久,星河倒悬的壮阔景象突然撞入眼帘。天河之水裹挟万千星辰奔涌,每一滴都流转着幽蓝光芒,将哪吒的侧脸映得如梦似幻。
混天绫缓缓放下两人,哪吒却仍紧绷着身体,直到苏桂绾惊叹出声:“这就是天河?竟比书中写得还要美!”
少年别开脸,乾坤圈在掌心转得飞快:“不过是条破河,有什么稀奇。”
话虽如此,他却悄悄挪动半步,将苏桂绾挡在远离罡风的一侧。混天绫调皮地卷起她发间碎玉,轻轻点向天河——刹那间,万千星屑飞起,在两人头顶织成流转的银河。
星河倾泻的微光里,苏桂绾望着奔涌的天河入神,指尖无意识划过混天绫缠绕的手腕。
忽听得远处传来细碎笑语,七八个身着流霞纱裙的仙子挽着花篮,发间缀着的萤石在星光下明明灭灭,正成群结队从天河下游飘来。
“不好!是哪吒三太子!”不知谁惊呼一声,仙子们手中花篮纷纷坠落,霓裳翻飞间作鸟兽散。
混天绫突然兴奋地抖了抖,缠在苏桂绾腰间的绸缎紧了紧,倒像是故意要留住她看热闹。哪吒见状皱眉,火尖枪重重杵在云阶上。
苏桂绾望着四散逃窜的仙子们,想起天庭私下默许仙子相恋、唯有触犯天条才会严惩的传闻,忍不住轻笑:“原来三太子的名声,比天河的罡风还吓人。”
少年耳尖泛红,乾坤圈转得愈发急促:“她们自己做贼心虚!八成又偷跑下凡玩了...”
话音未落,混天绫突然卷起一阵星屑,亲昵地蹭了蹭苏桂绾的脸颊。
哪吒猛地扯回绫带,却被苏桂绾眼尖瞥见他耳后若隐若现的绯色:“这混天绫...倒比主人热情多了。”
少年恼羞成怒,却在触及她含笑的目光时,破天荒别开脸不再反驳,任由混天绫又悄悄缠上她的小指。
混天绫在广寒宫阶前缓缓垂落,苏桂绾足尖刚触到冰凉的白玉石阶,便听得宫墙内传来细碎脚步声。哪吒耳尖微动,不等桂香飘来便猛地扯回猩红绫带:“到了就下去。”
少年别过脸,火尖枪在掌心转了个利落的弧度,丹凤眼却偷偷瞥向她发间被罡风揉乱的月桂簪。
苏桂绾福了福身,混天绫却突然缠上她的手腕,被哪吒狠狠拽回时还恋恋不舍地晃了晃。
“下次再擅自行动,扒了你的皮!”少年对着绫带低声骂道,声音却不自觉放软。
不等回应,他已踩着混天绫冲天而起,火尖枪划破夜幕的刹那,抛下句闷声闷气的“走了”。
宫门“吱呀”洞开的瞬间,数十盏琉璃灯骤然亮起。青梧仙子举着桂花酿挤到最前,望着天际消失的火光挑眉:“啧啧,不近女色的三太子,竟肯送人回广寒宫?”
众仙子的调笑声中,苏桂绾摸向袖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火色绢帕,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朵火莲——那是哪吒方才背身时,混天绫偷偷塞给她的。
苏桂绾望着手中那方火色绢帕,唇角不自觉上扬。绢帕边角还沾着几星未干的金红灵力,歪歪扭扭的火莲旁,似乎还有道被刻意涂抹过的痕迹,倒像是作画人发现画歪后恼羞成怒的杰作。
“还在傻笑?快交代!”青梧仙子突然从身后探出头,吓得她慌忙将绢帕塞进袖中。“哪有什么!不过是顺路罢了!”她耳尖发烫,想起哪吒临走时故作不耐烦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好笑
——堂堂三太子,连送东西都要借混天绫的手。
夜深人静时,苏桂绾对着月光展开绢帕。母胎单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收到异性的礼物,
让她不禁想起明朝诗人的一首诗“不写新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火莲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出纸面。可一想到收下人家的私人物品,她又犯了难。
攥着绢帕翻来覆去,最终轻轻折好收进妆奁:“等下次见面...还是还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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