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谢柳故

那铃铛声极有规律,沈时安想不注意都难,且这时候他特别需要一个借口让他远离谢柳故,所以一听到这铃铛声沈时安就像得到了解脱一样长舒了一口气道:“呃,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没等谢柳故回答,沈时安忙转身走向了对面——那里正坐着一个人,他面前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小桌子和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冻得通红的左手正规律地摇晃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铃铛,沈时安回头看了一眼,谢柳故正看着他,沈时安忙回头,心脏慌乱地跳了几下,谢柳故的眼神让他害怕。

走近了之后,沈时安才看见那小桌子上还放着一张被撕烂的牛皮纸,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卜卦,虽然这纸张破烂,但是纸上的字却写得格外苍劲有力,人们都说字如其人,沈时安看着这字,几乎都能看见写出这字的人的样子。

“算、算命吗?”

铃铛声停了,沈时安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那把椅子上,椅子被沈时安的重量压得嘎吱响。算命的人用遍布冻疮的手颤抖着将三枚破碎的铜钱依次摆在了桌上。

沈时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有一张绝不普通的脸,那张脸跟他畏畏缩缩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眉宇英气非凡,但那双眼睛却蕴着一股死水一样的死寂。

“你不冷吗?”他的衣服很薄,人一直在发抖,沈时安看着他的样子,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了他。

算命的接过围巾,也没道谢,而是道:“报酬。”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沈时安开口道:“能不能帮我算算,我下辈子能够幸福吗?”

“人……这辈子、总不能够如意,但是、下辈子也是无法保证的……”

算命的开始说话,嘴里絮叨,手上摇晃铜钱的动作也没停,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声音却异常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哗啦——”

三枚铜钱滚在桌上,算命的又将铜钱放在手心摇了起来。

沈时安没接触过这个,但是现在远离了谢柳故,他感觉好多了,也不急着离开,就坐着听算命的讲话。

“算命,不过是为了求得心安……经由人手的东西、总是不能作数的……”

他总共掷了六次铜钱,铜钱落在桌面,沈时安注意到这个人在抬眼看他的时候半边身体会不自觉地抖动,感觉就是身体无意识的动作,沈时安猜想这算命的应该是生了什么病,心中也起了些怜悯。

“本卦为豫卦,变卦为屯卦,迟有悔,恒不死①。你这辈子远未结束,生死不在你自己身上,若是你未能把握好这辈子的时机,那么下辈子亦不会有善终。”

算命的将桌上的铜钱收了起来,沈时安却没听明白:“你说的‘生死不在我自己身上’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沈时安的眼睛道:“人命自有天定,人的命轨是不变的。疾病并不能够决定你的死亡,你现在命不该绝,尚有一线生机。祂们并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雪花落在沈时安眼睫上,他轻轻动了动眼皮,身体开始发抖:“他们?你是说……我这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是预先设定好的?”

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身上,沈时安愣在原地看着算命的收拾好桌上的纸张和铜钱,在他即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沈时安终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求你……求你告诉我,我的生机究竟在哪儿?”

算命的低头看着沈时安,眼里依旧一片死寂:“你的生机在高处,九千级台阶之上,那里能够看见人间的最后一片落日。”

说完,伸手拽出沈时安紧紧捏着的衣摆,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他的左腿好像使不上力,走路时整个身体都是歪斜的。

“最后一片……落日?”

沈时安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他还在想算命的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谢柳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喂,你不会信了他的话吧?”

沈时安抬头,谢柳故手里正拿着一枚铜钱看着他:“他就是个疯子,很久之前也有人来这儿玩,但是被他算过命之后没过多久就疯了,发着疯跑了,他们的家人也曾经来找过这些人,但是这些人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

“你是在讲鬼故事吗?”沈时安无从得知谢柳故讲的这番话的真假,但他潜意识里并不愿意相信谢柳故。

谢柳故笑了起来,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可能吧。”

沈时安站起身想离开,谢柳故忽然伸手挡在他身前,脸上又扬起了诡异的笑容:“我们这儿最东边有一座山,山顶有一座庙,那山上正好有九千级台阶。”

“你……”

沈时安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谢柳故是什么时候听到了他和算命的之间讲过的话。

“别害怕。”谢柳故放下手臂,将手中的铜钱扔向高空,等铜钱落下后伸手盖住铜钱:“猜一猜吧,正还是反?”

沈时安被他这一套动作搞得云里雾里的,心里越发急躁,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谢柳故看他不耐烦了也不兜圈子了,挪开手露出铜钱道:“不论你回答什么,我都可以规定这道题的答案,因为我们事先没有规定正反。你一开始来这儿也许只是为了旅游,但是之后的事情只要有别人介入你就再也无法掌控了。”

“那算命的是个疯子,也许你有一天也会疯,所以,去那座庙里躲躲吧。”

谢柳故再次将铜钱抛向了高空,沈时安不知为何也抬头看向了那枚铜钱,再低头时眼前已没了谢柳故的身影,沈时安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那枚铜钱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沈时安面前的雪地上。

仅仅几秒,谢柳故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这感觉怎么也不会好。沈时安惊魂未定地环顾了一圈也没看到谢柳故的影子,他不相信人能够在几秒钟内跑得不见踪影。

这时起了一阵大风,雪花斜打在沈时安身上,他又开始咳嗽了。也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沈时安连忙捡起地上的那枚铜钱回了旅馆房间。

房间里还算温暖,沈时安的咳嗽被屋外的狂风掩住,倒也让他心里轻松了些。

……

沈时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已经开始咳血了。

但沈时安现在还在想着谢柳故一系列奇怪的行为,他还是无法为谢柳故突然的消失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旅馆内的人不多,吃过晚饭后,沈时安在一楼餐厅磨蹭了一会儿,最后坐到一位坐在窗边的老人面前开口:“您好,请问您见过这枚铜钱吗?”

老人原本一直偏头看着窗外,听见沈时安的问题猛地回头,沈时安这才发现老人的瞳仁发白,后知后觉自己并不礼貌,沈时安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您——”

“没关系。”

老人打断了沈时安的话,双手放在桌面摸索着握住了沈时安的手接过铜钱,然后将那枚铜钱放在手心细细摸了起来。

“这铜钱的样式倒是特殊,但是……”老人沉思了一会儿,皱眉道:“我记得城东祠堂祭龛上放着不少铜钱,好像有这样式的铜钱。”

“祠堂?”

沈时安接回铜钱,道过谢之后径直出了旅馆。反正晚上总睡不着,他就打算去祠堂看看。

这祠堂倒是不难找,顺着东边一路走就找到了,但是祠堂门口的匾额却是空的,这祠堂也没名字。

现在已经入夜,祠堂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但是却没人守着,整个祠堂安静的只能听见沈时安自己的脚步声。正殿摆着不少牌位,几乎都摆满了整座墙。

沈时安凑近看这些牌位,这才发现所有牌位上都没有名字,这就跟那匾额一样。沈时安不太明白,既然是要供奉,那么供奉的不该是有名有姓的人吗?

无名之人摆了整面墙,是为了什么呢?

祭龛在牌位对面,上面摆着一些新鲜的面食,前面还放着一块黄布,黄布上果然放满了铜钱,沈时安拿起一枚铜钱,将这枚铜钱与谢柳故留下的那枚细细比对起来。

“叮——”

身后突然响起了铜币碰撞的声音,沈时安被这声音吓得猛回头,手中的两枚铜钱也失手掉到了地上,两枚铜钱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除了这两声以外,只能听见沈时安的呼吸声。

这祠堂里并没有别人,那么刚才那声吓到沈时安的铜币碰撞声是从哪儿来的呢?

沈时安稳住心神,弯腰捡起那两枚铜钱,慢慢靠近了那些牌位——只见牌位正前方的桌子上赫然出现了一枚铜钱。

沈时安拿起那枚铜钱仔细看了看,这一枚确实跟谢柳故留下的那枚一摸一样,但是他可以确定,这一枚绝对是凭空出现的。

他身上登时起了一层冷汗,忙抛下这枚铜钱就要离开,却在抬头的瞬间愣在了原地,因为他看见,正对着他的牌位上有了名字,而那牌位上写的,不正是“谢柳故”三个字吗?

只有死人才会被写在牌位上被人供奉!

沈时安被吓得瘫坐在地,全身热量都在瞬间丧失,他的手指已僵得几乎要抓不住手里的铜钱了。

这一天一直跟他待在一起的谢柳故,可能根本就是个死人!

脑子已经想明白了这个事情,身体也慢一步做出了反应,沈时安像是被烫到一样将手里的铜币甩了出去,也不管这铜币究竟掉到了哪里,他手脚并用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爬出了祠堂。

①中的这两句分别来自豫卦的卦辞,六三:盱豫,悔。迟有悔。 六五:贞疾,恒不死。

这个卦象也不是捏造的,我在网上查了“金钱法”,然后帮沈时安算出了豫之屯这个卦象,但是我还不太会解卦,只能看着这个卦辞按我自己的理解帮他算出了这个解释。如果有小伙伴有其他意见的话欢迎一起交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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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谢柳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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