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在周沉指下发出第十二次不满的呻吟。
隔壁排练室的低频震动透过墙壁传来，像一头困兽在撞击牢笼。他的节拍器倒在谱架上，玻璃罩已经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肖邦《冬风练习曲》第37小节那个关键的转调，他始终无法在干扰中完美呈现。
周沉深吸一口气，将手腕抬到合适高度，再次落下。
"砰——"
这次不是他的琴声。隔壁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接着是鼓手夸张的大笑和贝斯弦剧烈震动的声音。周沉的右手悬在半空，修长的手指微微抽搐。
三秒静默后，他猛地合上钢琴盖，象牙键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急促的脚步声依次亮起。周沉一脚踹开B203排练室的门时，扑面而来的声浪几乎具象化——混合着汗水、电子设备发热和廉价啤酒的气味。
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背影正在舞台灯效下甩动汗湿的头发，电吉他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啸叫。音响开到了最大音量，周沉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在共振。
"关掉。"他的声音比冰水还冷。
吉他声戛然而止。男生转过身，左耳三个耳钉在舞台灯下闪过银光。他故意对着话筒说话，声音经过效果器扭曲成怪异的机械音："哟，哪来的王子殿下？"
话筒架被他转身的动作带倒，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周沉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啤酒罐和烟头，最后落在对方被汗水浸透的黑色背心上。他认得这个人——林野，现代音乐系出了名的麻烦学生，那支在地下音乐圈小有名气的"锈钉"乐队主唱。
"你们所谓的音乐，"周沉一字一顿地说，"不过是噪音的堆砌。"
排练室突然安静得可怕。鼓手放下了鼓棒，贝斯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林野却笑了，他随手拨动琴弦，发出一串刺耳的不和谐音。
"那您这位高贵的古典乐大师，"他歪着头，耳钉随着动作晃动，"要不要给我们这些下里巴人示范下什么叫真正的音乐？"
周沉的下颌线绷紧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处的血管在跳动，那种熟悉的、即将偏头痛的先兆。但更让他烦躁的是林野的眼神——带着挑衅，却又奇异地明亮，像黑夜里的车头灯，刺眼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至少我们懂得什么叫音准和节奏。"周沉转身前最后说道，"建议你们先学会调音再出来污染别人的耳朵。"
他摔上门，但没能隔绝身后传来的声音。林野故意用最大音量弹起了《致爱丽丝》的摇滚版改编，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对他的嘲笑。
回到琴房，周沉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试着弹奏一段音阶，却在最简单的C大调上出现了失误。这太荒谬了——他上周刚完美演绎了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沉机械地收拾乐谱，注意到《冬风》的谱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指甲划痕。他想起林野拨弦时那双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短，虎口处有长期按弦留下的茧子。
完全不像钢琴家的手。
手机震动起来，是导师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院长要见你和现代音乐系的林野。音乐节的事。】
周沉皱眉。学院周年庆的音乐会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向来独奏。
直到锁琴房离开时，他还能隐约听到从走廊尽头传来的失真吉他声。那旋律诡异地卡在他脑海里，像一段挥之不去的耳鸣。
喵喵喵~新人作者，喜欢的话给个收藏吧~[撒花]
作者vb：聆苳不冬[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谐和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