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概：崩溃之夜后，顾云深第一次开始审视那个闯入他世界的女人，以及她带来的改变。
世界是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的海绵。
这是顾云深从小就有的认知。声音透过这层海绵传进来，模糊、扭曲、遥远。车祸后，海绵变成了厚重的混凝土，将一切彻底隔绝。
他习惯于这片海底。习惯于人们在他面前嘴唇一张一合，表情或怜悯或不耐烦；习惯于在会议上看着下属们激烈讨论，自己却像个局外人，只能从他们的表情和幻灯片上拼凑信息；也习惯于愤怒和挫败在胸中积聚，最终只能通过毁灭手边的东西来宣泄——比如昨晚。
他以为林晏清会是另一张会动的、需要他费力解读的“人脸”。
直到她留下了第一张便利贴。
「早上好。我用了厨房，已收拾干净。——林晏清」
愚蠢。他心想。这个家到处都是他的眼睛，他当然知道她用了厨房，并且收拾得堪称样板间。他把那张黄色的纸片揉成一团，准备扔掉。动作却在半空停滞。最终，那纸团被展开，抚平，夹进了一本他从不翻阅的建筑年鉴里。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记录，记录这场协议里所有不必要的交互。
然后，是那些植物。
它们像绿色的间谍，悄无声息地占领了角落。书架上的绿萝，藤蔓垂落的角度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餐桌上的那抹紫色，在清晨的阳光下，几乎有些刺眼。
他讨厌改变。尤其讨厌这种不受控的、缓慢的浸润。这让他感觉自己用秩序筑起的围墙，正在被藤蔓悄无声息地撬开缝隙。
但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昨晚。
在她敲门之前，他正处在崩断的边缘。一份至关重要的设计修改意见，甲方通过电话沟通，助理写在纸上的摘要如同天书。他被困在信息的孤岛，无能狂怒。砸下去的那一刻，他甚至希望世界连同自己一起粉碎。
然后，她出现了。
不是惊恐，不是厌烦，甚至不是他习以为常的、令人作呕的同情。她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比了一个心。
——你的痛苦，我感受到了。我关心你。
那一刻，顾云深感觉胸腔里那块冻结了多年的坚冰，被一枚烧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不是碎裂，而是融化了一滴。就一滴，却烫得他几乎战栗。
他转身，是因为不敢再看。不敢看她眼睛里那片清澈的、能倒映出他所有狼狈的湖。
所以，今天清晨，他热了一杯牛奶。他站在厨房里，看着牛奶在锅里冒出细密的气泡，如同他内心翻滚却无法言说的情绪。他拿起笔，对着空白的便利贴，发现自己所有的语言能力都已退化。
最后，他选择放下那张白纸。
空无一物，是他能给出的、最完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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