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二十分的晨光斜斜切进教室后窗,宋皎在课桌前站定时,一方淡紫色纸盒正安静地躺在她的素描本上,芋泥香气透过包装纸的呼吸孔渗出来。
江入年坐在后排补物理作业,深蓝色校服袖口沾着夜班便利店的咖啡渍。听见包装纸窸窣的声响,他的黑笔在草稿纸上打了个旋:“新品试吃装。”
宋皎的指尖掠过盒面手绘的芋头花,花上晕染的渐变像极了上周辩论赛的PPT背景
掀开盒盖时,奶油裱花在晨光里微微颤动,银糖珠拼成的“谢谢”二字正在融化。
“你今天来得好早。”
她将干净的调色刀探向蛋糕时,金属刃面映出江入年泛青的眼睑。昨夜便利店排班表就贴在他课桌内侧,23:00-6:00的时段用红笔圈了两道。
班主任的保温杯磕在门框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台的麻雀。王老师用教案拍打讲台的动作,让宋皎想起父亲掸去古董花瓶灰尘的模样:“宋皎,江入年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内,宋皎接过班主任递来的分班表。
“明天你们俩去重点班报道。”
办公室里的立式空调吐出薄荷味冷气。宋皎看着重点班分班表上并排的姓名,忽然发现江入年的学号尾数恰好是自己的出生日。
班主任的茶杯升起袅袅雾气,将玻璃板下压着的往届重点班合照洇成潮湿的星河。
A市一中的惯例,高二为年级前二十专门建立重点班,以便他们冲刺高考。
“竞赛集训要住校?“江入年的指节在“全封闭管理“字样上顿了顿。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入年啊,老师知道你的情况,但是这个数学竞赛市里统一要求的封闭集训,孰轻孰重老师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
回班里的路上,宋皎开口道:“数学竞赛,你会去吧!”
“嗯。”
回到班里宋皎的素描本边角被空调风吹得卷起,露出昨夜画的便利店灯牌速写——暖黄光晕里有个模糊的侧影正在整理货架。
第二日的梧桐大道堵成长龙。宋皎攥着书包冲出网约车时,撞见江入年一路奔跑过来。他的帆布鞋带散成八字,左手还拎着块芋泥蛋糕。
“昨晚夜班睡过了。”他喘着气将工牌塞进书包,钥匙串上的便利店吉祥物挂坠勾住林疏桐的耳机线。
两人在预备铃里跑过三楼连廊,蓝花楹的落花粘在她散开的发梢,像幅未完成的水彩写生。
高二(11)班的后门嵌着隔音玻璃。宋皎和江入年来到门口时,偌大的教室唯有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沐在晨光里。
江入年和宋皎落座时,晨风掀起窗帘的刹那,芋泥香气突然漫开——他在她抽屉里塞了第二盒蛋糕,保鲜膜上凝着冰柜的霜。
“坐标系与几何变换。”数学老师敲打黑板的声音惊飞了粉蝶。
宋皎用调色刀切蛋糕时,奶油沾到江入年的物理笔记边缘。
他摘下耳机分她一只,耳机里传来歌词:
“You got a fast car.”
“I got a plan to get us out of here.”
“I been working at the convenience store.”
“Managed to save just a little bit of money.”
“Won't have to drive too far.”
“Just 'cross the border and into the city.”
“江入年,这是什么歌?”
“你猜。”
蝉鸣撕裂正午的寂静时,宋皎在蛋糕盒底摸到枚金属书签。
暮色漫过窗台,值日生开始擦拭重点班的烫金门牌。宋皎的画箱卡在两张课桌之间,江入年的夜班排班表飘落在她散落的素描纸上。
最后一线夕阳掠过他制服的编号贴时,她在书签背面发现极小的手写数字——是辩论赛奖金发放的金额。
两块芋泥蛋糕原来是她的报酬。
江入年去参加了数学竞赛的封闭训练,他的课桌已经空了三天。
宋皎的素描本摊在邻座桌面,铅笔屑落进他未合紧的物理竞赛题集。
重点班的电子钟跳至八点整时,她突然抽出三色荧光笔,将导数公式标成琴谱上的渐强符号。
“磁场强度计算。”
物理老师敲打黑板的节奏像葬礼进行曲。宋皎的笔尖悬在笔记空白处,无意识画出便利店吉祥物的轮廓。
下课铃淹没在翻书声里。前排女生将咖啡因含片嚼得咔咔作响,后排男生耳机漏出的白噪音像深海气泡。
宋皎用美工刀削断整支铅笔,碳粉在江入年的桌垫上晕染出星云状污渍。
艺术楼的爬山虎正进行光合作用。宋皎推开琴房木门时,惊醒了栖在《克罗地亚狂想曲》谱架上的粉蝶。
松香块在琴弓摩擦中簌簌坠落,她忽然想起上周江入年夜班时,工作围裙沾着的灰尘就是这个颜色。
G弦震颤的瞬间,窗外梧桐叶应声而落。宋皎的校服裙摆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琴谱架上的笔记被吹到《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
周五放学的暴雨将宾利车标淋成流泪的眼睛。宋皎在后座擦拭琴弓,松香混着车载香氛酿成奇异的花束。
司机老陈从后视镜瞥见她手上的动作开口:“夫人订了您最爱的那家拿破仑蛋糕。”
宋皎眼神亮了起来:“妈妈回来了?”
“先生和夫人都回来了。”
宋皎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玄关的欧式挂画新换了鎏金画框。宋皎的拖鞋踩过波斯地毯,听见父亲在书房训斥伦敦分公司的经理:“海关扣押的货柜必须在下周三前......”
“为什么放弃数学竞赛?”青瓷茶盏磕在红木桌面的声响惊飞露台的白鸽。
宋父的质问穿过古董屏风,将宋皎钉在旋转楼梯第三阶。
书包背带勒进掌心,她数着楼梯扶手的巴洛克雕花纹路:“最近在准备画展作品集。”
宋皎没有说的是,数学课代表开始发放竞赛报名表时,她将报名表折成纸飞机射向垃圾桶,因为报名表上写着仅限一人参加。
“好了,从小到大参加的竞赛还不够多么。”母亲的声音传了过来。
旋转楼梯镜面映出母亲轻扯父亲袖口的动作,翡翠镯子滑过真丝睡袍的窸窣像琴弓擦过弱音器。
“下个月伦敦有批古典小提琴拍卖......”
宋母将拿破仑蛋糕推到她面前:“你爸爸特意托人留了斯式琴。”
暴雨拍打落地窗的节奏渐弱时,宋皎在蛋糕夹层发现半融的芋泥啵啵。
她忽然想起便利店冷柜的标签——江入年总把临期食品藏在第三层货架深处,像某种秘而不宣的温柔。
周一晨雾未散,重点班的电子钟卡在七点十五分。
宋皎将笔记推过课桌缝隙时,江入年的钢笔帽正滚到两人椅子中间。
荧光笔标记的洛必达法则旁画着Q版芋头人,对话框里写着德文“Danke”。
江入年的手指在接触到笔记本封面的瞬间蜷缩了一下,宋皎的笔迹像被琴弓梳理过的弦。
他的指腹摩挲过导数公式旁的宋皎画的Q版小人:“便利店新到的伯爵红茶......”
声音突然低下去,笔尖无意识描摹着数学符号:“配芋泥蛋糕不会腻。”
“是吗?那你明天带瓶伯爵红茶来吧!”
她托腮时小指无意识翘起的弧度,让腕间碎钻手链在晨光里炸开星星点点的银河。说话时的眼睛像盛着融化的蜜糖在玻璃盏中晃荡。
江入年手中笔尖悬停在试卷上,喉结滚动,他以为宋皎会拒绝。
“好。”
放学后,宋皎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的建筑,蓦然开口:“陈叔,我想去买块蛋糕。”
“好的,小姐。”
陈叔转动方向盘,车子驾驶到宋皎经常来的意大利甜品店门口。
“您好。欢迎光临!”店里的服务员热情的走了上来。
晚霞将甜品店的落地窗染成焦糖色时,宋皎的指甲正轻轻叩击玻璃展柜。芋泥蛋糕在暖光灯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你好,我要一块芋泥蛋糕,打包。”
服务员从保鲜柜中取出一块芋泥蛋糕:“好的,358元请问怎么支付?”
宋皎递过去一张会员卡。
回到家后,保姆接过宋皎手上的蛋糕:“小姐,蛋糕要现在吃吗?”
她摇摇头:“不,放冰箱里吧,我明天带去学校吃。”
次日晨雾未散,宋皎将蛋糕盒推到江入年面前时,江入年眼里充满了诧异。
宋皎对上他疑惑的目光:“不是说...”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戳了戳他书包侧袋露出的一瓶伯爵红茶。
“要配伯爵红茶么?”晨光穿过她发间的发夹,在江入年的物理笔记上投出细碎光斑,晃得他睫毛轻颤。
江入年的笔帽滚进蛋糕盒丝带结里,喉结滚动时吞咽声清晰可闻。
银叉切下的三角形蛋糕块悬在半空,奶油颤巍巍地折射出宋皎期待的眼神。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便利店冷柜的嗡鸣突然在耳畔复苏。
江入年想起昨夜整理临期食品时,便利店那款芋泥蛋糕的保质期还剩1小时——此刻正在她眼底流转的期待,比任何保质期都更让他心慌。
“太...”
他的声音卡在糖霜凝成的枷锁里,宋皎突然倾身,发梢扫过他攥紧的叉柄:“太腻了?”
江入年猛地灌下大半瓶红茶,佛手柑香混着糖分在喉间掀起海啸。
塑料瓶在他掌心捏出褶皱,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袖管,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盛着的晨光会灼伤他通宵值夜的疲惫。
午休时江入年翻开练习册。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张画展门票。
“周日上午,我的画展,邀请你来。”
江入年的耳尖在阳光里红得透亮,黑笔在草稿纸背面划出凌乱轨迹。
“店长说…周日可能要我值班”他的谎话在宋皎骤然明亮的眼神里碎成糖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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