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在城南,薛俨刚带人进入秦月的屋子时,一眼便看到那高高挂上去的蝴蝶灯。
他神色微变,抬手示意甄行将那灯取下带走。
甄行双手捧着灯跟在他身后,秦月的房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薛俨依旧检查了被褥床榻,窗台以及妆奁。
一直伺候秦月的贴身丫鬟浑身颤抖地被人带上来。
薛俨神色一凝,默默按着自己的指节。
“说吧,是怎么发现你家小姐不见了的。”
小丫鬟瑟瑟发抖,勉强能说清楚:“昨夜小姐早早就休息了,今早奴婢去房间里唤小姐起床,便发现小姐不见了。”
薛俨蹙眉:“昨夜可听见什么响动?”
昨夜正是灯会过后的第二夜,从中秋开始接连两夜竟然已经丢失了两名女子。
小丫鬟摇摇头,道:“不曾。”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奴婢是睡在小姐外间的,昨晚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得特别熟,早上起来还怕误了时辰。”
薛俨跟甄行对视了一眼,甄行用口型说着“蒙汗药”。
什么人竟然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吏部尚书的家,放到小丫鬟,掠走了秦大人的女儿,难不成是尚书府出了内鬼?
薛俨没将内心地猜测说出来。
忽地他眉头一皱,鼻尖似乎嗅到了什么奇怪的香味,既熟悉又陌生。
“房中燃了香?”他问道。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摇头,“小姐不喜燃香,所以房中从不曾用香。”
“莫非是窗外的花香?”甄行正准备猜测,却看薛俨一转身走向了秦月的梳妆台,伸手便打开了妆奁,里面琳琅满目的都是女儿家的胭脂水粉。
“大人!”小丫鬟急忙上前就要拦被甄行挡住,她急得快要哭,“大人,我家小姐不让动她的妆奁。”
小姐凶狠无比,若是她回来了发现外人动了自己的东西,只怕要扒掉自己一层皮!
薛俨没有在意她,在妆奁里翻了一阵后果然发现一个与薛琼一样的匣子。
香味是从中散发出来的,他将匣子打开,里面是淡淡粉色的膏体,还未用多少。
凝露华。
薛俨转过身,对着小丫鬟道:“秦小姐灯会那晚做了什么?”
小丫鬟道:“奴婢和几位侍从随着小姐逛了一晚,到夜深时,小姐屏退了我们,说要自己一个人去买些东西,我们在这里等着她。当时奴婢也不放心,但抵不过小姐凶狠......”
她声音越来越低。
“不过小姐也就去买了一个花灯。”
她的目光戳了戳甄行手上的蝴蝶灯。
灯,还有香膏,跟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系,薛俨心里一团乱麻。
他慢慢走至门口,从门槛一直望到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两侧的小花圃凋零至极,只剩枯树几枝,尽头的垂花门缠绕着枯藤,落叶一地,竟没有半分怪异之处。
张雪芝是自己出门,秦月呢?
秦月买的是蝴蝶灯,张雪芝买的灯是兔子灯,自己却没有在张家看到那盏兔子灯。
薛俨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匣子,将其往甄行那一递,道:“拿去问问红袖,看认不认识这种最近风靡的香膏。”
他心中莫名不安,这一切似乎与薛琼有关。
园子里送了不少盆开得正好的菊花,见到薛俨负责打理的小厮便解释道:“公子,这些是玉仪公主送来的。”
里面的菊花红的黄色各种颜色都有,薛俨注目了一会便离开。
白日薛琼去书院读书,他便从薛府打了个弯便回到南衙。
刚进门便看到两个捕快压着一个人,身旁还站着甄行。
看到薛俨回来,他赶紧上前行礼作揖,并道:“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薛俨拂袖坐下,端起手边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那被压着的人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微微寒意的双眸。
“大人——”
即刻腿一软倒在地上。
“把他架起来!”薛俨放下茶杯,让甄行带来的人,正是那晚卖灯的小贩。
小贩郑仁,人称郑灯儿,常年靠用竹子编点手工活赚钱。
“当晚你就卖了三个灯?”薛俨道,他还记得上次审问时,郑灯儿说的话。
“大人——”郑灯儿颤颤巍巍跪下,忙解释道,“不是啊,我当晚卖了很多灯,只是那三个姑娘买的是最特别的三个。”
“哦?”薛俨微微俯下身,打量着他,目光深邃,“那我问你,为什么买了你灯的姑娘,三个中两个都消失不见了呢?”
“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勾当!”他话语一寒。
去买花灯还要屏退下人,怎么能不让人怀疑。
郑灯儿一下子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大人明鉴啊,我只是个普普通通靠卖灯过活的普通百姓,怎么会害人,大人明鉴啊!”
眼看他就要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薛俨道:“甄行,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甄行吩咐了人,然后上前将那个香膏交还给薛俨,随即有些尴尬道:“大人,属下去找了红袖,她一眼就认出了这种香膏。”
薛俨眼睛一亮,随即听到甄行继续说:“她说这种香膏叫凝露华,用之可使人皮肤白皙肤若凝脂,身有异香。但是这种香膏十分难得,千金难求,因此也只有一些贵妇贵女,或是皇室才能用得。”
“十分难求?”薛俨看着手中的香膏盒子,若有所思。
人流如织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悠悠走过,一只白嫩的手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露出泛着微笑的朱唇。
她让丫鬟从路边卖花的小姑娘那买了一朵颜色特别的菊花,伸手便大方地给了一锭银子。
目睹这一切的茱萸忍不住感叹早知道自己也上街上卖花了,她大喇喇从街边走过正好看到许多人搬着菊花整整齐齐走过。
她退到一边,诧异地看着这一切。
“向来是为公主的赏菊宴准备吧。”陆竹玉道。
“听说公主不让来参加的宾客携带礼物,只要带一朵菊花就好。”
闻言茱萸笑笑,看着自己的手点头道:“这些富贵人家真是会玩。”
“是啊,”陆竹玉也是笑,“钱已经不缺了,当然更求些趣味儿。”
“刚才那车瞧着像薛家的马车,里面或许是薛府的小姐薛琼。”黄豆忽然伸长了脑袋道。
薛府的小姐?茱萸定住,那莫不是薛俨的妹妹。
想到此她也伸出头来往长街尽头望,却只见到一个车屁股。她扯了扯嘴角,挠挠耳朵佯装毫不在意。
“若是薛俨接了这桩案子,会不会影响到我们?”陆竹玉看向茱萸,知道她跟薛俨还算认识,估摸着对他的行事风格了解几分。
茱萸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她抱起胳膊,轻声道:“薛俨这个人行事谨慎恪守规矩,为人严肃自持,但也不是没有漏洞可钻,就看他想不想让你钻了。”
想起在江州的那段日子,她的眼神闪烁,似乎自己每次的独自行动都在他的意料范围之中。
“也罢,我们不必受他的影响。”
陆竹玉朗声道。
“他是要救秦月,我们可不一样。”
是啊,茱萸抬了抬眉梢,蕴藏着笑意,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翌日,薛府的马车停在公主府前,门前已经停了不少高门大户的马车,越清蓉牵着薛琼下来一一跟他们打招呼攀谈。
他们看着出落水灵的薛琼,忙夸赞。
来的许多小姐也是薛琼在书院的朋友,姐姐妹妹很快携手一起玩闹。
她们互相交换着手里带来的菊花,侯府的小姐乔娇捧着一大束的菊花炫耀着,里面的花个头极大,又密又艳,格外扎眼。
“看,这是我爹特意给我找的,全京城也找不来几朵比这个大的,好看吗?”
花束引得姑娘们纷纷惊呼赞叹。
“看看我这个。”另一个姑娘也挤上来,她手里捧着一个花盆,里面有一丛蓝色的菊花,“这是我爷爷为我寻的,蓝色菊花很是罕见吧。”
这位是老国公的孙女,郑楚馨,她是温柔不爱说话的性子,此刻看着周围大家都被自己的蓝色菊花吸引,脸上还带了点羞怯。
“真好看啊。”薛琼感叹一句,也将自己的花拿出来,她的花乍一眼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花冠是普通大小,颜色也是普通黄色。
乔娇翘着嘴:“同蕴你这拿的花跟一般花有什么区别?看来都不重视公主殿下这场赏菊宴,你看看我们......”
薛琼不怒反笑,她柔声道:“乔姐姐可别瞎说,你们看我这花儿乍一眼看去是没什么特别,可是它的茎很长,叶却很少,只有一朵花高昂着头颅,大有一枝独秀,傲雪凌霜之意。”
“是啊,”郑楚馨上前仔细看了看,露出温和的笑意,“‘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同蕴这朵花不正是此意,不惧严寒,不在花中争艳!”
周围的姑娘家连连点头,也欣赏起来。
薛琼松了口气,低下头偷偷朝郑楚馨吐吐舌头。
“罢了罢了,好话都让你们说了。”乔娇瘪嘴,朝着薛琼哼了一声,“那你这花从何而来?”
薛琼弯唇一笑:“不敢跟姐姐妹妹们比,同蕴不过是从街上一个卖花女那里得来的。”
乔娇抢回了自己的场子,扬起下巴,得意道:“那你的确也不能跟我们比。”
薛琼笑笑,才懒得理她,牵了郑楚馨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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