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完完全全被遮了起来,茱萸和陆竹玉循声找过去,却只停在一间破旧上了锁的屋子前,里面也早就沉寂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茱萸忍不住发问。
“看样子是一间废弃不用的宅子。”陆竹玉回答,在天罗洞里,似乎像这样的地方不少。
“唱戏的声音停下来了。”茱萸抱起胳膊,感觉浑身上下的寒意似乎退了些,“看来古怪就在这个地方。”
“这个柳恪到底在搞什么鬼?”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师兄,你是否还记得那天柳恪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茱萸在原处踱步,面色凝重道:“凝露华——”
他们是为了找到秦月而薛俨查探的也是女眷丢失案和公主受伤两案并重,洛行孤他们在春熹客栈设局围剿薛俨,难道这两个案子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茱萸的唇瓣抽了抽,道:“柳恪说凝露华就是在这里制出来的。”
“这凝露华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牵扯了那么多人。”
“师兄!”
她目光灼灼。
“我们暂时先不离开这里,查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
“在春熹客栈附近有一条沅水,前几日下雨时涨过潮,有人经过务必会染上鱼腥气味。”甄行道,“而且——”
他从旁边让开,来人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纸包。
“郑灯儿说他制的灯能发紫光的原因是在其中添加了这种紫粉的原因。”甄行将纸包打开递给薛俨。
那纸包中是一部分紫粉。
薛俨眉头一拧,在指尖沾了些紫粉放在烛火上一烘,立刻膨起紫色的火焰起来。
“大人当心烧伤!”甄行道。
薛俨弹弹指尖,轻声道:“他没有撒谎。”
当初探查之时,张雪芝的灯不在屋中,而秦月和同蕴的灯却还在。若能从灯查起,找到张雪芝的那盏灯,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他低垂着眼眸,将指尖的余粉抹在衣角上,若有所思道:“灯盏经过之地,务必有紫粉遗存。甄行,你派人去查查,从张府到春熹客栈还有沅水河,沿途有没有此种余粉。”
甄行了然。
薛俨端坐,心里愈加烦闷,只好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凝露华这件事情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还有茱萸,她是藏剑山庄的遗孤,到底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外头寒风呼啸,秋风一吹尽,冬天就悄无声息地来了。
他摩挲着自己的指节,就着一抹淡淡的月光熬了半宿,同蕴是否安全还不知晓,同蕴是他一母同胞唯一的妹妹,还记得母亲第一次将小小的婴儿放在他怀中时,他的惊奇无措,那一点点奇怪的感觉。
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
从小到大很多人对他说他生性淡薄,没有感情,哪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在他面前也在铁面无私的自持后屈居。可是唯独这个妹妹,自小就爱粘着他,很多人都因为害怕薛俨不敢接近,薛琼却天然地与他亲近,每每他回府总要缠在他身边问这问那,朝他讨要礼物。
这么多年,看着她慢慢长大。
薛俨心中一痛,揪着一般渗血。
他自诩情缘淡薄,毫无私情,原来竟也有如此多的牵绊。
那些牵绊原来自始至终都弯弯绕绕,一圈一圈地缠在他的心头,待到合适的时机便生出荆棘,扎得他血肉模糊。
晨光熹微,甄行身披着露水回来,正好看到薛俨坐在桌案前,还保持着之前翻看卷宗的姿势。
“大人,”他上前,面色不好道,“您就这么坐了一夜?”
薛俨慢吞吞抬起头,眼睛依旧垂着,指尖按在书卷上不动。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一夜罢了,我无法安枕,也是想着案子。”
甄行叹了口气,拿起茶壶为他倒了杯浓茶提神。
“大人,我们的人沿途搜查了一夜,在沅水河旁通往一处峡谷的小道上发现了这个。”他上前,将包在手绢中的紫粉递给薛俨看。
薛俨即刻起身,将紫粉接过在眼下仔细一瞧,果真是郑灯儿使用的紫粉。
“拿去给郑灯儿看。”
他走下桌案,抖落了衣袖上的尘埃,光影下,他的面色难得的颓靡。
“对了,把郑灯儿放出来,再找人看住他。若他还需要凝露华,自然还会再去找那个人。”
“属下明白。”甄行道。
二人远远听见沅水河的波涛声,这里远离京城,人迹罕至,连路也泥泞万分,无法行走。
甄行提着裤脚艰难万分的行走,喃喃道:“这下我是真相信是那些江湖人做的了,听说他们有水上行走,凌波微步的功夫。”
薛俨站在河岸边的石头上伸手扶了他一把,只听得耳边水声越来越大,且带着回声。
甄行皱皱鼻子:“听这回声像是有瀑布和峡谷的样子,怎么看不见呢?”
他刚抬起眼睛,却看到薛俨径直从水中淌过去,他大惊,急忙追过去喊道;“大人,前面是水啊!”
脚踩在水里发出啪啪的踩水声,甄行还不容易才维持平稳没有跌倒入水里。看着黄白的浪花一层一层翻过,水滴砸在自己身上宛若瓢泼大雨。
眸中薛俨的身形愈加模糊起来。
甄行伸手挡着水珠儿,隔着苍茫茫的水漫金山之势,搜寻着薛俨的身影。
“大人,大人!”
终于周围一切都安寂了下来,水几乎漫到了腰间,他浑身湿透,薛俨的身影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
甄行赶紧跑了过去,气喘吁吁,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缓慢地飘荡着一只破碎的灯盏,已经看不出形状。
薛俨浑身湿透,头发湿漉漉地垂着,他神色严肃,朝着水面上漂着地物件走去。
甄行无声地跟着,这条河看起来深,实则如同碗底,两旁浅,中间最深处也不过超过腰身不及胸口。
待灯盏靠近过来,薛俨快速伸手捡起,放在手中勉强能看出兔子的模样。
甄行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又伸手一触,当即惊叫出声:“大人您看,是里头残余的紫粉。”
“果然是张雪芝那盏不见的灯。”薛俨抬起眼,看着远处似乎一望无尽的宽阔水面。
他看着手里那破碎的灯盏,上面的灯纸早已泡得发烂,竹条也被冲刷地脆弱。
“甄行。”薛俨开口,目光看着远方天水相接之处,似乎有一点点的暗影,海市蜃楼一般。
“去找一艘小舟来。”
小舟行在水面上,甄行低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自己倒映,在层层波澜间变得狰狞。水底的砂石泥泞成灾,连半分杂草绿意也不在,还似乎有一些瓶瓶罐罐,衣角绳线模样的东西。
他赶紧抬起头,疑惑道:“这条河的水底似乎跟其他的河不一样,就像是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扔。”
薛俨深吸一口气,道:“此处的确诡异,看来,是座桃花源。”
甄行没怎么听懂,正要开口,忽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小舟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而他们眼中的河流尽头竟然有一座弥漫在云雾间的小岛,随着他们靠近,云雾逐渐往两侧偏移,为他们打开一条清明道路。
“大,大人......”
甄行站起来,目瞪口呆。
河中竟然隐藏了这样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岛,简直是——骇人听闻。
等船靠岸,他还未反应过来,被薛俨直直拽了上去,直到踏上松软的泥土,他还似在梦中。
瞧着眼前山林寂索,他又开口道:“看着这里也不像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薛俨慢慢走进山林之中,看着四周密不透风的高大树木,连地上随意扫过的碎石也格外注意。
“听闻江湖人懂得许多机工巧匠之事,有时为了保证安全也会在住所附近设下机关或者阵法。”
他想起那日在春熹客栈遇袭,那些人的十方阵除了让他有几分恐惧之外,也让他感叹其精妙之处,不由得学了几分。
“既然张雪芝的灯漂在着水上,那这个岛必定有问题。即便有人也会藏在我们看不到之处。”薛俨喃喃道。
甄行拍了拍湿透的衣物,打了个喷嚏:
“大人,你可冷?要不要我们生火休息休息?”
薛俨看了他一眼,见他抖得跟个鹌鹑似的,于是打量了周围一圈,开口道:“那行,眼看天黑了,再查下去也没有必要,生火吧。”
甄行一下子来了力气,绕着林子搬来许多柴火,趁着黄昏升起了火。
见他不停地措手,薛俨道:“你快别管我了,先把自己衣服烤干吧,不要受了风寒。”
甄行耸耸肩,道:“属下没什么事,这座小岛还挺奇怪的,明明没有人,却处处有人生活的痕迹。比如说这些柴火吧,属下方才去找,明明没有人生活的岛上,柴火却所剩无几。”
薛俨垂眸,盯着跳动不息的火苗,半晌道:“这里一定有蹊跷,那些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甄行蹙眉:“不在岛上,难不成在天上地下?”
他的话到提醒了薛俨,岛上无人并不代表真的无人,这里或许有一个极为隐秘的空间,藏着这些人还有他们身上的阴私。
火花一膨,火星子噼里啪啦溅到一边。
薛俨抬头,被火光映照的天空上碧星璀璨。
他瞳孔一颤,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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