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的阳光映照在堆叠散乱的纸张上,食堂遥远的吵嚷衬出这一方天地的静,唯有哗啦的翻页声。
半晌,大厦把他们三人手中的纸收好,还给苏流,而苏流把他们带的相机还给大厦。
纸上并未提及林泽所遭受的一切,照片中也尽是些寻常的景与人。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穿过云层打在我的身上,它吻过世间万物,你说这是不是也算另类的?’
‘今天突然下雨了,雨水落在所有人身上,把大家都浇湿了,你我相同。’
‘漫天都是云,杂乱无章,在一大团簇拥的软白之外有一小束棉花,它与遥远但触手可及的云层相望。风将它们相连,风把云中某一朵的气息带到它身边,沐浴其中,就当它也成了云。’
‘蚂蚁搬家的时候会发生踩踏事故吗?’
……
诸如此类,写的尽是些语焉不详的话。相机中的照片更加“寻常”,有的拍蓝天白云,有的拍校园一隅,有的拍人潮往来。
总之有一个共同特点,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相机是从林泽包里找出来的,能确认是他的。这些确定是他写的?”大厦疑惑,作为一个被被欺负的对象,这会不会太平淡了。
“字迹是他的。”江枫见过林泽的字,答道。
高楼拿着相机看了又看,哼了声道:“那群崽子说得也没什么错,有功夫摆弄这些也不知道还手。”
倘若是他,哪有闲情雅致卖弄酸文装什么岁月静好。
众人不言,心思各异。
江枫翻了个白眼。
真换他和林泽一个境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以暴制暴的确有用,但不长久还自伤八百,况且这里老师都对林泽有意见,他不选择忍耐又能怎样?流言向来难防,也防不胜防。
私心里总觉得无论是她或是他,大概到时都不会有林泽的胸襟,不会像他那样还能坦然平静地夸她一声可贵。
苏流越过这个话题,拿出那只熊,道:“衣服明显是另外套上的,应该是他自己做的,看来这故事不像是那么简……”
她话没说完,高楼打量着熊插话:“你说是就是?哪看出来的?”
话说得盛气凌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是如此惯了。
江枫一听立马横眉,“会不会好好听人说完话?”
她早看这鼻孔看人的大块头不顺眼了,正好上回见苏流不忍让,可不得抓紧机会发泄出来。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能忍的主儿。
显然对面那位脾气更差。
“小娘们,老子给你脸了?”高楼猛地拍桌,怒目而视。
江枫自小到大还真没怵过人,而且错不在她她怂什么,当即回嘴:“那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脸上的嘴是多长了。”
拱完火她又忙去拽灭火器,“是吧苏姐?一点不尊重人。”
苏流看向她,她露出一排大白牙。
苏流:……
收回视线不想跟她扯,只面无表情对大厦说:“别浪费时间,要么就散。”
大厦含笑,暗自拉拉高楼,“我们继续。”
高楼显然还十分不满,高涨的气焰充斥全身,但到底没说什么,只重重哼了声。
江枫不甘示弱,对着他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睛也哼了一声。
他顿时又想怒气,考虑到大厦先前的话,忍了几忍眼里冒着火作罢。
而江枫则挨了苏流一个脑瓜崩。
清亮的一声响,在座诸位听到就觉得疼。
“闭嘴。”
江枫捂着脑袋,“哦。”
才狐假虎威过,得了便宜也就不卖乖。
周眠和边杰从头至尾未置一词。
小插曲结束,谈话继续。
没来得及缝的边角,针脚明显的进步等诸多细节能推测出这是个半新手的作品,苏流或许原本会解释,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不想解释了。
“这熊是要送人的。”
至于怎么看出来的,她也懒得解释了。
一群蠢蛋。她心烦。
高楼瞪大眼睛,不晓得她直接蹦这么一句谁会听懂。
他想缓缓语气问,被大厦拉下来,大厦皱眉道:“高中学业不轻松,他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被欺负,还顶风带这么个玩意儿,除了送人也想不出来别的理由。但似乎少见他有亲近的人……”
江枫也属于苏流口中“蠢蛋”的范畴,闻言恍然大悟,想起来中午时林泽床底下有人来着,虽然苏流没让她看吧。
没听苏流开口,她转头去看,就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一如往常的冷,看不出什么,但直觉哪不太对劲。
没得到示意,她只好又转回来,寻思说出来也没多大事,轻咳一声,道:“中午他床底下藏了个人,不过我没看见什么样子。”
周眠此时也开口了,她把其中一张纸放在桌上,“可能和是他恋人,或者喜欢的人借着中午的机会见面吧,熊也是想趁机送出去?不算之后异常的话。”
“这是句情话。”她指着那张纸上的字——‘我是一只塞了满腮帮子果仁的松鼠,一颗也不露出来。’
“原文是说越喜欢越不想展示出来,这里借用的最后一句。”她补充道。
高楼大厦边杰以及江枫都是一愣,这东西不涉猎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可那不是男寝吗?”边杰问。
江枫理所当然,“所以床底下那个是男生。毕竟让女生跑去那里不合理。”
她话里没一点介意,自顾自推测:“也就是说林泽有男朋友,或者是喜欢的男生。”
苏流心里总算顺了点,道:“床底的确是个穿校服的男生,那些话九成都是想和他说的。熊,情书,都是给他的。没见中午我们碰这东西时‘林泽’更疯了吗?”
几个男生又去看那些话,一个个拧着眉毛似是想看出来那藏着隐晦思绪的情书,其中尤以高楼面色最怪异,他低声嘀咕了句什么,话音止步于“变……”,后话咽进肚子里。
江枫倒是没看,她之前就隐约觉得那些话有点怪,但没能清晰感觉出来哪点怪,经苏流一说恍如醍醐灌顶。
趁着几人去看,她悄摸摸侧眸看苏流,兀自感动。
当时没让自己看,自己却看了,苏姐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那自以为悄无声息的打量在苏流眼里就跟慢动作回放似的,苏流莫名其妙,懒得理她。
“目前知道的是他有喜欢的人,写情书,送娃娃,偶尔被打,离开老师视线经常被挤兑,晚上十二点后出现异常早上五点半消失。”大厦总结道。
江枫加了条:“老师也针对他。”
大厦点头,“现在似乎有点明朗了,但后续还得往他恋人那边找找线索。今晚晚自习,没别的我们就抓紧回去?”
“有前因后果,被欺负被针对在前。中午真实发生的是因,果是下午变本加厉的流言。时间线也不对。”苏流廖廖提了一嘴。“晚自习外面有丧尸游行,我不去了。”
江枫:“我跟你。”
周眠也附和。
大厦听她前面的话先是一愣,后续的话更是让他没料到。
尽管也许真的能暂避锋芒,但他只是笑笑,道:“祝你们好运。”
应他吉言,江枫一行的确没碰到什么危险。
只是在晚自习结束后没多久,一阵巨大的爆破声和忽闪的白光吸引了江枫周眠的注意。
江枫探头看到刚从阳台洗完澡回来的苏流,感觉去趟阳台应该问题不大。
她对上对床周眠蠢蠢欲动的视线,试探道:“去看看?”
周眠心中怯怯被她带着辗转化为好奇,点头。
两位不敢单独去的人于是紧挨着踏上阳台,远望到冲天的白光时隐时现。
每随白光暴起,就伴有一阵巨响。
看了一阵,江枫回头看向老神在在躺床上休息的苏流:“苏姐,这么大声势没事吧?”
苏流闭目养神,“高楼大厦和边杰。”
江枫再看白光间断出现的位置,隔得远,但若说是往男寝去那方向也对。
有了头绪,底下密密麻麻的丧尸潮似乎就也能看出是往那边去的。
她看着涌动的脑壳,顿时头皮发麻一阵后怕,后怕完便是庆幸,以及无能为力。
“他们要有个推车也行,土豆泥也不知道够不够用。”江枫感叹,“搁我脑子都被吃掉几个了。”
苏流被她话带偏,联想到三人站在小推车上在尸潮中碾出一条生路,四周还有一圈被轧飞的僵尸的画面。
高楼还得站下面,剩下俩人挂他身上。
她嘴角一抽,“你去给他们送点太阳花?”
江枫猛摇头,“那哪儿能。我去当向日葵给他们挡僵尸还不够格的。”
周眠本来还紧张得不行,听她们一来一回愣是放松下来。她看着移动的白光所在,默默想,倘若是她自己,能像苏流这样避开已知的危险直面未知吗?
她当然不敢,或者说大多数人都不敢,尤其是进入祈愿世界的众人。
他们有所求,自然惜命。
江枫没她那些心思,径直问:“你说他们图啥呢,不上晚自习只是可能遭罪,但去了肯定会历劫,干脆不去不得了嘛。”
“世界安排的场景有些是必经的。经历了还有机会活,但避开一定不能活。没人知道下一个场景是不是必经的。”苏流淡声,口吻淡定的仿佛在说她喝了口水。
周眠本来认为苏流是凭实力才敢避开,闻言愣怔。她直觉苏流不会自投罗网,可苏流也说了没人知道。
疑问连带着恐惧袭来,但她不敢多问,毕竟苏流和她的交易内容不包括替她答疑解惑。
不过有人替她问了。
江枫恍然大悟大厦的“祝你们好运”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看出来的?”她直接跨过震惊疑问恐惧的大流程,确信苏流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径直来到好奇。
“当时要和他们说说万一人信了呢,还能剩下来土豆泥地雷,下回组团打怪留点火力。”说着她面上悲痛万分。
苏流斜她一眼,尽管听出了几分话下话,内心也毫无波澜,目光顺着看向外面。
“你以为他们这么简单就能回去?”
“嗯?”江枫困惑,看着这一会白光已经快靠近寝室了,速度也没减。
周眠道:“天黑之后越靠近安全区好像越危险,我上次就是。”
“没错。”苏流煞有其是道:“不然我干什么要冒险回来?”
周眠默默从阳台回去。
江枫还站在阳台上。
夜风扫过脖颈,有点凉。
不是,冒险?
“苏姐,你哐我呢吧?”
她顿时觉得安全无比的寝室开始泛起一丝丝阴气,顺着夜风渗进身体,就等着某个瞬间把她给带走。
立即冲进寝室,三个男生的安危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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