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你待会儿报出勤的时候别忘了，今天值生在室外做值日。”
李华回过神，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个穿蓝色校服的女生，黑发黑眼，端庄美丽，手里还抱着一堆作业本。女生背后是安静的走廊，走廊上深红色的标语瞩目十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华轻笑一下，点头：“知道了。”
李红还是不太放心，有点迟疑地问：“你没问题的吧？”
李华被逗笑了：“你还不放心我？”
“不是不相信……”少女用手捂住胸口，“就是，有点心悸。”
李华没搭理堂姐的无端不安，冲李红摆摆手，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
报出勤的时候，李华想了想，在早自习值日栏填写了三个名字：
“李红、王明、李华。”
签完名字，李华把笔插回笔筒，正要走时被班主任叫住。班主任是个男人，戴着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样貌很和善。
“班长，到了这个阶段，你觉得你的学习吃力吗？”
李华在班主任面前立正站好，笑了一下：“挺好。”
班主任点头，他向来很放心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在文件中翻了翻，递给李华一张奖状：“这是上次你竞赛的奖状，继续努力啊，等你拿到全国中学生奥赛全国决赛一等奖，保送名额就是你的。”
李华礼貌地向老师道谢，不骄不躁，班主任很喜欢这样的学生。
“你有没有喜欢的学校和专业？”班主任很是关心自己的班长，“到时候一定要找老师给你参谋参谋。”
李华想了想：“这个，我还要和父母商量商量，看看他们的意思。”
班主任笑了，站起来拍拍李华的肩膀：“你这孩子，就是太听话。有时候啊，也要有自己的主见嘛。上回你母亲来找我，说你在家也很懂事——这是好事，不过也不要总是埋头学习……”
李华一一应下了，又说马上要早读，就先回去了。班主任很省心地让他回班带早读，又坐下来看班里的月考成绩单。
李华回班的时候，同桌周一还在睡觉。他没忍心叫醒周一，就让他多睡了一会儿。但是早读会有领导查班，李华不得已敲了敲周一的桌子，让他先起来，待会儿再睡。
同桌缓缓抬头。用一双昳丽的眼睛疲惫地望着他。半晌，“啊”了一声。
“……抱歉，我忘了做值日了。”
那张脸完全露了出来——一张削瘦，惨白，但难掩姝色的脸。
“我昨天睡太晚了。”周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明天把值日补回来，可以吗？”
李华笑笑：“不用，我替你做了。今天晚上你也不用做值日了，我来帮你做。”
看同桌还有点疑惑，李华说：“你不是还要打工吗？”
周一瞪大眼睛，李华眯起眼睛，冲同桌比了个“嘘”的手势：“你的事情，我什么不知道？”
周一低下头，半晌发声：“……谢谢。”
*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很快。
李华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表执行一天的生产生活：几点带早读，几点写课表，几点收作业。就连上课老师提问，翻开课本，都能在远超年级课程进度的地方找到之前自己写下的答案。
李华喜欢这种井井有条，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他的同桌在桌子上伏了一整天，没有人找过他，就连任课老师也对其视若无睹。到了中午放学时间，班里人都该走没了，同桌还是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
李华家住的很近，所以办了走读。住校生都涌进了食堂，走读生也都说笑着往家走。教室里只剩下了兢兢业业的班长和桌上趴着的瘦削少年。
李华知道周一肯定又不打算去吃饭了，叹口气，把饭票和现金一股脑拍在同桌桌上，命令道：“周一，去吃饭。”
周一没起来，趴着摇摇头。
“周一，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李华不喜欢有人不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尤其是面对周一的时候。
听了这话，少年顿了顿，从臂弯见抬头，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看了李华一眼：
“知道了……谢谢华哥。”
李华笑了，他很满意周一的逆来顺受。
周一离开时，李华忽然发现了同桌袖口的一抹银色，眉头一皱，叫住他：“周一，那手环是王明给你的？”
周一下意识看了眼手环，点头。
“给我，这手环是我给他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华很严肃。
周一看起来没太听懂，但还是把手环摘下来，递给李华。
李华摩挲着手环，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笑了，笑容温和得吓人，像是烈日降临在祁寒冻土，莫名其妙又不合时宜。
“周一，以后我会给你一个比这个好得多的东西，所以不要收别人的礼物，知道了吗？”
“嗯。”
李华把手环放进兜里，目送周一离去。
他的表情骤然冷下来，眯起眼睛打量后排王明的座位，像是盯上猎物的猫科动物。
必须用另一个方案了。
*
李华蹬着自行车回到家，钥匙插进孔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家里没有人。
李华家是普通的百平楼房，三室一厅。装修布置简洁温馨，处处透露出这是个简单的三口之家的信息。
饭菜都做好摆在桌上，附有一张来自父母的纸条，大意是“父母很忙，晚上回来陪你，别忘了吃饭爱你宝贝”这样。李华看了一眼就把纸条扔到一边去了，他不屑于这种无意义的关心。
吃了饭，他又顺便看了看邮箱，果不其然，发现了未读邮件。
Mike（6:12）：“我很快就来找你。”
李华挑眉，回了个消息：
李华（12:04）：“只怕你找不到我——你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Mike（12:05）：““我知道这是你留下的试炼，宝贝。”
Mike（12:05）：“放心，我只想杀死你。”
李华眼神不善的盯着“宝贝”的字眼几秒钟，迅速打下一行字。
李华（12:07）：“我拭目以待。”
发完消息，李华删除了所有的邮件，又确保检查了所有可能存放邮件的文件夹，确认没有遗漏任何邮件后关闭了电脑。
*
下午到校，进教学楼前先看到的是李红。李红正在扫台阶上的落叶，黑发美人垂眸打扫出了一片岁月静好，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她那种严肃又安静的气质和李华还挺像的。
“李华。”少女看都没看他，却叫了他的名字。
李华道：“如果你想问我准备得怎么样，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不放心就交给别人。”
李红专注地把落叶扫进簸箕中，没再说话。
“小红——”
一个瘦高的男生忽然迎着阳光从不远处飞奔而来，面上笑容灿烂，一口大白牙尽显青春气息。他一个大力扑到了李红身上，李红手上的扫帚“啪”地掉在地上，腾出双手去拥抱男生。
王明笑得一脸荡漾，抱住李红不撒手。李红也由着他，用手轻轻拍拍王明后背。
李红面无表情的冷脸忽然就化成了温和的湖泊，她轻声道：“小明，李华还在这儿呢。”
“可是我太想你啦宝贝~”
“对了，把华哥忘了，看我这事儿闹的。”王明从少女肩上抬头，扬眉看向李华，露出一个不知道是讨好居多还是玩笑居多的古怪笑容，用空闲出来的一只手掏掏裤兜，“咱哥俩来一根儿……”
李华没接，半笑不笑地看着王明：他向来看不惯这个嚣张跋扈的富二代，李红也讨厌这个死缠烂打的男生。奈何王明背后靠山坚固，如果闹出事情来也是李红吃亏，姐弟俩这才忍气吞声了许久，和王明玩几天虚与委蛇的恋爱游戏。
小红拯救了这个尴尬的氛围，她道：“小明，你别逗李华了，他不抽烟的。”
她看了李华一眼，暗示他：别现在就把关系搞得太僵硬。
李华耸耸肩，不为所动。
眼看王明又要和李红说些什么腻腻歪歪的私房话题，李华没有耐心打配合，直接转身离开。
*
经历了下午的数学周测，制止了吴丽和郑刚的晚自习小话，李华的夜晚如约而至。
到了九点钟，学生们随着铃声涌出。周一也放下笔，起身收拾书包。李华低声道：“今天不去打工也可以。”
周一则说：“注意安全，华哥。”
李华失笑，摇摇手让周一回家了。
无视了小情侣一边打扫一边嬉闹的聒噪声音，李华面无表情地担下了大半部分的值日。
把垃圾仔仔细细地倒进垃圾桶里，李华直起身子，右手拎着一大袋垃圾：“小红，王明，你们先走吧，我把垃圾扔了就好。”
王明闻言也不客气，搂着李红的肩就往外走。
绕过红色的大行李箱，李红看了李华一眼。
李华收到信号，给了她一个微笑让她安心。
李红转身，走入黑暗。
等了一会儿，李华放下垃圾，在班级储物柜中翻找出一根棒球棒。在空中挥了挥，觉得手感很好，就拿在手里了。
目光转到红色的行李箱，那是李红从家里带出来的，空空荡荡，外壳很硬，不会因为里面的东西形变。
行李箱是空的，李华很轻松就单手拎起。左手拎着行李箱，右手拿着棒球棍，他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
选了一条没有监控的楼梯，李华悠悠荡荡地下楼，感觉身心都很轻松。
过了今天，一切都会结束，这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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