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层空间。
相比于邢尚等人，陶欧和梁允云的境况就更糟糕一些。
这里的“糟糕”不是说他们同样深陷循环而且无路可走，而是指威胁临近的紧迫性。
中层空间的npc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外形，可能眼睛是手指、双腿是人头，又或是半边身子错位而且模样不一致……看起来都怪模怪样，人物模型都像是ai随机生成的，对轮回者造成极大的心理污染。
模样反常的npc是一个征兆。
第二个征兆是，在这处空间大小和教堂内部空间相一致的地方，密度分布是不均匀的。有的区域密度极大，轮回者一走进去就会被碾压得粉碎，就连那片区域的npc都失去了形状，变成无数被挤压在地上的纸片；有的区域密度又极小，那些怪模样的npc飘在空中，就像什么另类艺术展上的作品，还是会给人的审美观念造成冲击的那种。
不过，陶欧和梁允云并非一无所获。
——他们找到了“出口”。
出口是随机分布的，一共有六个，陶欧和梁允云已经找到了六个出口的位置。唯一的问题是，出口所通向的外界，并非一个安全屋，而是直通boss的老巢。
两个轮回者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一个没做好，没逃出去不说，反而还让自己羊入虎口了，那可真是乐子大了。
齐敛一进来，就看到两个鬼鬼祟祟挤在npc里面的轮回者。
在一众奇形怪状的npc当中，两个长得有鼻子有眼、四肢长在该长的地方的轮回者实在是太惹眼了，哪怕他们已经尽力掩藏自己的存在，其效果也过于自欺欺人了些。
但比起相貌正常的轮回者，齐敛还是觉得周围看不出人样的npc更顺眼些，至少弟弟不会把自己的关注分给后者。
矛盾的心态。齐敛分析着。
轮回者当中有成长的说法，觉醒后的npc也同理。弟弟的成长是什么方向？齐敛并不知道，他不会通过走捷径的方式去了解齐西棠，哪怕对他来说，这样做轻而易举。但不论弟弟会变成何种模样，齐敛都不会去强行纠正。
一个友爱弟弟的兄长不该无法接受弟弟的每一面。
齐敛全盘接受，并且乐意纵容。
“看来你们的价值不是死于现在。”齐敛微微笑道，“西棠需要你们。”
他伸出手，手掌穿过断裂的空间，落在了轮回者的肩膀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丝数据隐蔽地潜伏进轮回者的灵魂里。
数据相当于齐敛的一只眼，随意地翻看着轮回者灵魂里代表着“过去”的那一部分数据。
他“看”到，在进入中层空间不久，陶欧和梁允云就目睹了——中层空间的布道台连通的是内层空间，这部分的景象是真实的。显然，幕后组织者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持他蒙骗过白银之都的监管，构造出一个完整且独立的重叠空间——佩托斯展示自己所谓的技术成果。
从表面上看，佩托斯的“技术成果”是一剂青春药，可实际上，青春药是个幌子，齐敛在里面看到了【核】的碎片数据。
正是因为佩托斯拿出了【核】当诱饵，才会有觉醒npc愿意参与他的弥撒。
没有哪个觉醒npc不向往【核】。他们追逐【核】，就相当于人类需要呼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齐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弟弟的本能需求也包括【核】。
本能会告诉齐西棠，你需要【核】，而非“我想去看看其他副本”这种……近乎没有道理的理由。
而放眼整个白银之都，没有【核】比得上齐敛所拥有的了。
·
·
塞维利斯大学。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叶筱闯进实验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什么垃圾也敢往我的实验室里塞？呵呵，品味底下的东西。”
两个学生茫然地收起自己的医疗机械手臂，匆匆缝上手术台上的仿生人的肚子，不让里面移植的老鼠心脏掉出来，接着忙不迭滚了出去，生怕多耽误几秒钟，惹得教授不快，认为他们是在违抗她的权威。
按照身份设定，叶筱是上等人，而她的学生——假如实验耗材中有一个分支叫做“教授的学生”的话——大多算不上一位体面的白银之都居民。这一点很好理解，在白银之都，学问是可以用金钱买到的，一枚低级的全智能知识芯片不会比买下一颗学生的脑子更贵了。
叶筱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学生都很低级。
你瞧，他们连她为什么发火都不清楚，只知道低眉顺眼地听从指令。
但话又说回来，她的怨怼不免有些无理取闹，毕竟，就算换成其他的觉醒npc也想不到，竟然有npc会放弃拿到手的【核】！
就在刚刚，白银之都的主人通知她，销毁掉那颗用以实验的【核】。因为从此开始，这颗出自圣教会前任祭司的【核】将再没有存在的价值。
有的npc终其一生都见不到【核】的模样，有的npc却能将之弃如敝屣……个中落差，能让叶筱骂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可没有白银之都的npc敢违抗那位主人的旨意，叶筱连偷偷藏下一点儿数据粉末都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几辈子都碰不到的宝贝轻飘飘地变成了垃圾数据。
心痛啊！
更让她感到心痛的是，当她终于大着胆子，尽量若无其事地询问对方，为什么要销毁这颗【核】的时候，对方反问道：“难道你会送给自己的弟弟这种垃圾吗？”
你说什么是垃圾？是在说你面前这颗纯度高达89.7%、数据循环几乎零溢出、回流结构完美到有如古典艺术品的【核】吗？你知道就连其他顶级副本的主人都渴望获得你口中的“垃圾”吗？
呵呵，无理取闹的顶头上司。
叶筱在真正的权威面前低下了自己并不高贵的头颅：“您说的对。”
从对方话语里透露的信息来判断，对方想要把自己的【核】送给他的弟弟……真是不可思议。
他是如此忠于自己的核心设定，以至于愿意违背npc的本能。叶筱几乎感觉到荒谬，核心设定真的能让npc付出这么多吗？
她见过齐西棠。
·
·
数年前。
那时候的叶筱已经觉醒了，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她冲动地探究了上司的亲属关系，抱着“讨好上司的家人就是在讨好上司”的质朴念头，她找到了齐西棠。
一个没有可能觉醒的npc。
这是叶筱的第一个念头。
齐西棠的人物模型很精致，精致到几乎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真人，但相比于其外貌的精致程度来说，他的交互反应太少、太简单了，和他的复读机父母有着半斤八两的简陋，堪称某种残缺。
叶筱于是绝望地发现，她的上司真是一块完美无缺的硬石头，一点软肋都没有。
诚然，对方有亲属，但再不正常的npc，都不会对这种随时能复制出几千几万个的量产npc产生偏爱之情。
在当时，圣教会和齐敛各自平分了一半的白银之都，是一段非常难得且短暂的僵持期，在此之后，齐敛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吞并了圣教会的全部势力，以及收缴了他的最终战利品——白银之都。
介绍这部分背景，是想要说明，为什么叶筱第一次见到齐西棠的时候，对方正被几个轮回者挟持——在僵持期，为了增加变数，圣教会祭司放入了不少轮回者，并且扩大了他们的活动范围，几乎把白银之都变成了一个半开放式的游戏地图。
轮回者顺理成章地碰到了齐西棠。
他们把齐西棠视为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低级npc，后者漂亮的脸蛋和机械性的重复行为似乎正作证了这一点。
在嘻嘻哈哈间，其中一个轮回者猝不及防地倒下了，他捂着自己的喉咙，一枚刀片精准着插在他的喉管里，而罪魁祸首正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沾到的血迹，露出堪称明艳的笑靥。
躲在远处的叶筱诧异地瞪大了眼。
按照她的观察，齐西棠的npc智网并不支持他做出如此有攻击性的交互行为。
她现在看到的是什么？bug？木马病毒？圣教会留下的后手？白银之都防火墙的漏洞？
齐西棠缓缓抽出刀片，抬起头，精准地对上叶筱的视线，唇角缓缓扯起一抹笑，然后说：
“我看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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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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