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顶教堂的空间被分成了内中外三层。
三层空间看似重叠在一起，实则彼此之间互相独立，身处不同空间里的人，是互相看不到对方的存在的。
外层空间。
刑尚拨开了堵在自己面前的npc。
npc穿着象征着恶魔教成员的黑色斗篷。相比于齐西棠、齐敛和莱斯利这样有名有姓的npc，他的外表算不上精致，但比起中低级副本的npc，他的人物模型已经精致到出彩，脸上的表情也极为灵动，要不是给出的交互反应重复性较高，这个npc都足以混在轮回者当中以假乱真了。
npc：“赞美黑色恶魔，赞美斯利特祭司。”
一路下来，刑尚不知听了多少个npc在重复这句话，耳朵都快被这些复读机npc磨出茧子了，此时不免在心里吐槽道：不知道白银之都怎么想的，宁愿细致道给每个npc——哪怕是这种背景板似的npc——建立完善到细节的人物模型，轮到交互模块，反而开始偷工减料，不肯为npc设计更完善的交互反应，难不成是有什么非对称主义的强迫症？
“这里不太对劲。”郑五州掰过离自己最近的旧船坞居民npc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按理来说，一个连循环使用的低级npc都会为他们建立不同模样的人物模型的副本，不可能会在另一个地方偷工减料……你想，你花费大精力做出的机器人，难道就是为了让它当个复读机么？”
那当然不可能！
刑尚想，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同理，如果顶级副本有脑子的话，它的脑子也不是傻蛋，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浪费自己的运算力。
总不能是做好人物模型后，发现超出预算了，于是后续的制作流程都开始变得扣扣索索的吧？
难道副本还分为甲方副本、乙方副本，或是财务副本、审计副本……么？
刑尚的脑海里转过一些很有生前特色的念头。
“我们走了多久？”他问。
“38分钟。”朱许金说，“依鄙人看来，我们是无法走出这处空间的。”
刑尚：“具有[无限]特性的副本么……”
在主神空间，副本特性多种多样，不同的特性会让副本呈现出不同的表现形式，一处类似无尽循环迷宫的副本算不上少见。
就以刑尚为例，他曾经就经历过一个与他现在境况相似的中级副本，“永生之廊”。
凭心而论，作为一个中级副本，永生之廊算不上很难，既没有要人命的npc，也没有暗藏杀机的剧情，需要面对的只有右手边无穷无尽、样式相同的房门，通关条件甚至就摆在刚进入副本的位置——轮回者需要记住自己走过的步数，在走到第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二步的时候，身旁的那扇门就对应着离开副本的出口。
只是一边走路一边数数字而已，有什么难的呢？
很快，被统计出来的死亡率打破了想要参与永生之廊的轮回者的投机幻想。
“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二步”看似是一个非常精准的答案，可实际上，答案的衡量标准有吗？没有。每个轮回者的步伐长度、走路频率都不一样，就连门与门之间的间隔都不统一，如何能确保第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二步正好对应着代表出口的那扇门呢？
刑尚、郑五州和朱许金三人就陷入了相似的困境：出口在哪？
诚然，他们所处的空间毫无危险性，似乎是白银之都的一个安全屋，除了信徒npc看多了显得瘆人容易造成心理阴影以外，没有任何暗藏风险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了这么长一段时间，kp都没有把他们判定为消极闯关。
“我有尝试用我的[幸运]，不过……”刑尚犹豫了一下，“本能在警告我，不要离开这里。”
郑五州耸耸肩：“没事。我们可以尝试一些其他的办法。”
刑尚：“你准备怎么做？”
“弄点大动静。”郑五州指了几个方向，“我布置了几颗炸弹，它们会在1分钟后被引爆。”
朱许金：“纯粹的暴力，鄙人一直对此非常向往。”
“爆炸导致的混乱能量可以和异常空间对冲，导致异常空间的结构不稳定，出现漏洞，我们可以趁机借助漏洞离开这个地方。”郑五州说，“但考虑到我上次实践这一方法是在某个高级副本，我不介意你们对此抱有太大的期待。”
刑尚苦笑：“有办法总是好的。”
他们不仅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与自己的临时同伴汇合，还要面对3小时一次的[意志]检定。上一轮[意志]检定，他们平安无事，那下一轮呢？下下一轮呢？
白银之都不是3小时就能通关的简单副本，谁知道[意志]检定这个隐患会为他们造成什么样的意外。
周围的npc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动静：“巡逻卫队来了。”
这句话像是什么警报，一瞬间，一阵略微的骚动蔓延开来。
穿着黑色制服的巡逻卫队npc和教堂内部的黑斗篷泾渭分明，刑尚敢保证，在进入这处无限大的空间后，他第一次在后者的脸上看到如此灵动的神情，就好像和之前的复读机换了一个npc似的。
巡逻卫队似乎是被爆炸吸引过来的，在检查了郑五州安装过炸弹的几个爆炸点后，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刑尚有考虑过跟着巡逻卫队一同离开，但郑五州和朱许金及时按住了他的作死想法。
在副本内，像巡逻卫队这样出现和离开同样迅速又毫无规律的npc最好不要轻易招惹，谁也不知道贸然与之接触会导致什么后果，最严重的还会被kp判定为消极闯关导致强制剧情杀。
被困在教堂内，至少可以确保自己是安全的，而且，寻找离开教堂无限空间的过程，不会被kp判定为偏离剧情。
等到巡逻卫队离开后，朱许金才说：“鄙人同样尝试过自己的方法。”
郑五州问：“你刺杀了谁？”
“佩托斯·斯利特。”朱许金看着布道台，在台上，斯利特祭司正主持着他的弥撒，阴冷的面孔上甚至显露出慈善的光辉，“他太逼真了，鄙人必须承认，一开始，鄙人连这位斯利特祭司是假的都没能分辨出来，直到鄙人在一番精心准备之后，给他的脑袋来了一枪。”
结果显而易见：在这处没有边界的教堂空间里，佩托斯·斯利特是假的，他所谓的弥撒只是一个借口，让他能够合理地召集旧船坞的npc聚集在尖顶教堂里。
刑尚：“那我们现在……”
“不妨跟我走。”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郑五州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专业人士来了。”
那两位一进教堂就失踪的专业人士终于想起来他们的本职责任，为了不愧对莱斯利羞涩的钱包，决定来寻找自己的雇主了么？
回头一看，果然是齐西棠和齐敛两兄弟。
说话的是齐西棠。
刑尚一扭头，冷不丁对上齐西棠那张格外漂亮的面孔，一时间愣了一下，想说的话卡在了嘴边，想不起自己准备说什么了。
“鄙人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朱许金说，“雇佣你们履行保护我们的职责，是否需要莱斯利学长付出额外的费用？如果他无法或者不愿偿付，我们可以通过何种方式支付足够的费用呢？”
“不是保护你们。”齐西棠乜了他们一眼，“我只是在让你们汇合。”
这就是有些强词夺理了，谁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齐西棠和齐敛两位专业人士的寻找行为，就意味着让他们能够多一条生路。
齐西棠又微微侧头：“你也会帮我找到他们的，是吧，哥？”
齐敛说：“当然了，西棠。”
多可恶的弟弟。齐敛无奈地想。他一边积极接触暗藏隐患的轮回者，一边又蓄意接近自己，要求他的哥哥——很有可能也是他未来下手的目标——主动为他的谋划提供便利。
但……
齐敛如何能拒绝他的弟弟呢？
他爱护弟弟，因此格外宽容弟弟做的所有任性的事情，不管结果是利于他的，还是不利于他的。
[你能看出我哥的情绪程序有什么变化么？]齐西棠在心里问。
主神简直怀疑这是齐西棠对自己的试探了，弱弱地回答：[看不见哦……]
要是他哥能把中枢程序打开给他看看就好了。齐西棠想。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已经不是“任性”可以形容的了，而可以说是不讲道理。中枢程序是一个npc最宝贵的东西，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造成此npc的巨大变化甚至是崩毁。齐西棠并没有查看其他npc中枢程序的经验，也不想让他哥为自己的不讲理承担毁灭的风险，只能通过接触轮回者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检查他哥的状态是否正常。
现在，齐西棠就觉得他哥有一点不正常。
这里的“觉得”，是一种极其主观的感受。
客观来说，齐敛的态度和行为没有明显的转变，至少，主神可以用自己旁观者的立场保证，齐敛可以说是和之前一模一样。不过，齐西棠总觉得他哥有一些微妙的改变，似乎是心理上与自己达成了什么共识。
齐西棠发出了无谓的担忧：[我哥不会中枢程序分裂了吧？]
就和轮回者的精神分裂或者是人格分裂一样？患上了npc特有的精神疾病？
主神觉得他真是关心则乱，而且总是乱得异于常人。它长长地叹息一声：[你哥的中枢程序要是出什么问题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我哥肯定有什么瞒着我。]齐西棠坚定，[说不定是因为我的情绪程序升级了，才让我对其他人的情绪变化的感知更加敏锐。]
主神震惊，然后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关心轮回者的心理健康呢？]
齐西棠沉默了一下：[嗯？那很重要吗？]
拜托，哪个npc会关心轮回者的心理有没有问题呢？
如果他哥莫名其妙变成了轮回者……那当然是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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