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隐匿,月色无光。深邃的黑暗笼罩着整个璟苑,似要将它吞噬。园子里空无一人,唯见几盏黯淡的油灯无声地燃烧。
“这么大的园子,分的房间里居然只有一张床。”17号无语地吐槽道,“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和同理心啊!”
“……你要睡床?”程雨漠倚在屏风边,两条长腿交叠,看不清表情。
17号想起傍晚那俩小孩想做点偷摸手脚,却被程雨漠过肩摔按倒在地上的场景,心里顿感凉飕飕的,支支吾吾道:“我、我当然没有这样想,女士优先,女士优先,你睡吧,我睡椅子上就行。”
程雨漠雷厉风行地躺到席梦思上,将床架上的帘子一拉,便没了声响。
可怜的17号只能将几把木椅拼成一排,将就着躺下,编织的木条硌得慌,他也不敢动弹,万一这女的有什么起床气,还不当场将他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就一张床。”29号回头与正在摆弄油灯的沈最目光相撞。
“一起睡呗,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反倒是你,别半夜梦游跑出去才好。”沈最将几把木椅卡在门前,多多少少能防止外面的祸事遍及自身。
“我不经常梦游的,那天晚上估计是病了才会这样。”29号上床躺平。
沈最最后对门窗检查了一番才放心,顺着话茬接道:“今晚没病,少乱动。”
“……”29号闭上眼酝酿睡意,没过多久就陷入梦境。
一双套着金丝莲花绣鞋的脚穿过一道道海棠门,踩在璟苑中的鹅卵石道路上,目标明确地朝着第三号房间前进,“吱呀”一声隔扇门从外向里毫不费力地被打开,床上鼾声大作的男人放松警惕地仰躺着休憩。
温锦华掀起帘子,站在刘衡边上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却在午夜显得格外瘆人。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刘衡翻了个身,半睁眼地嘀咕:“什么狗屁质检员的,不是说了让你自己找地方睡了吗?怎么又来烦我……”
在见到来人是白天的温锦华后,刘衡的睡意顿时消了大半,一个激灵起身,冷汗涔涔而下。
“你……你来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吓死个人……”刘衡撤退到床的另一边,整个人仿佛掉进无形的漩涡之中。
温锦华见他如此模样,嘻笑着将手中的毛笔递给他:“今天看到我和周宁相处,你觉得有什么成语比较适合形容我们?”
刘衡颤抖着接过未蘸墨的毛笔,急促地呼吸着:“……祖宗,你是祖宗行了吧?别搞我啊……”
温锦华自顾自地继续重复着:“今天看到我和周宁相处,你觉得有什么成语比较适合形容我们?”
“成语……成语……有了!”刘衡用毛笔在宣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金童玉女四个大字,“你们这么般配这么要好,只有金童玉女这个成语才能配得上你们,你说我写的对吧?”
他求生欲满满地夸赞着温锦华,紧张地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见温锦华哈哈大笑起来,也讪讪地边笑边松了一口气。
温锦华拿起毛笔,笔杆在她手中打转,末端随着高速旋转变得锋利如刃,还未等刘衡下一句“还有什么事情吗”问出口,就精确穿过他的喉腔。
她用沾血的毛笔在刘衡裸露的脊背上书写几笔后,消失在了璟苑曲径通幽的琼楼玉宇中,手上提着的染血幼童头颅极为显眼可惧。
第三号房间的血流淌遍整条游廊,众人循着浓重血腥味聚集在房间门前。
“好难以言喻的气味……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贴近死亡。”人群中有人言语讨论。
程雨漠见房门紧锁,抬脚将门扇踹飞,沈最、29号跟着进入房间,顺着血流的轨迹,源头在床铺。
“我……我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刘衡说不习惯和人一起拼床,叫我自己找个地方睡觉,然后我就出去了,今天早上我本打算来叫醒他,没想到房门紧锁怎么都打不开,我昨晚走的时候还没上锁的……我真的不知道……”刘衡的质检员被眼前的场景吓破了胆。
整具尸体面朝地,背朝天,脊背上用鲜血书写着一句诗。
“金童玉女苑中来,遥祝白首不分离。”
近距离见到尸体的17号面如死灰,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跑到门外,几声干呕灌入耳朵,这严重程度几乎是要把胃和肠子都吐出来了。
“昨晚有人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吗?”程雨漠环视了一圈,众人皆是慌张无措的表情,除了刚进璟苑就介绍认识的两位。
沈最将尸体翻了个面,指尖从喉腔处的空洞滑过,又查看了其他身体部位:“喉腔处的伤是致命伤,其他部位没有伤口。”
“像是被刀刃直接穿过,也可能是削尖的竹竿或者尖刺的锥子。”29号分析道。
程雨漠没想到看起来文文气气的两人面对自己在军队也不算司空见惯的场面居然能如此从容不迫,甚至还能平心静气、有理有据地推测死因,果然质检人员中卧虎藏龙,那在外狂吐的小子当时信誓旦旦的保证确实不错。
“你们……你们快来看!一个……一个东西被挂在牌匾上!”17号冲进来,惊慌失措地朝着众人喊道。
镶金红橡木制牌匾背后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悬在半空,剑眉星目的模样分明就是昨天还饮酒作乐、好不快活的周宁!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不玩了!我要回去!”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腿一软瘫在地上,两手害怕地捂住眼睛,不敢再多看那血腥的场面。
“我刚才一抬头,就、就和那只头对上了,太可怕了……”17号喃喃道,似乎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只过了一天就死了两个人,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记得之前的质检不是这样残忍杀戮的……”
“说不定之前都是你撞了大运,直接把这些神鬼牛魔吓跑了。”程雨漠从旁撅了根细竹竿,顺便对17号的遭遇表示几分浅薄的同情。
“死的是周宁,那温锦华呢……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挑的是刘衡?”29号站在牌匾下方绕了一圈,不想放过任何可疑的线索。
“小心点,万一那只头掉下来就精彩了。”17号见沈最还有心情调侃,心中某种情绪又在骚动。
刚要再往前一步的29号怀里扑进一个人影,力道不大,还颇有几分娇嗔妩媚的风气。29号站住了脚跟,低头看去,是一个打扮清凉的舞女,乌黑亮丽的长发瀑布般倾泻,青丝随风飞扬,从29号的肩头滑下。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恍若天仙下凡。”舞女搭上29号的肩,一双明眸顾盼生辉。
“姑娘谬赞,谬赞。”29号刹那僵硬如石,只得回头向身后三人发出SOS求救信号,“我……”
“哎哎哎,姑娘你这也太心急了,虽然这位公子确实玉树临风,但身后的这三位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啊。”17号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朵鲜花,煞有其事地欠身献花。
“多谢。”舞女接过花,却没多看17号几眼,反倒将花簪在29号额侧,“鲜花赠美人,绝配。”
“唔……谢、谢谢。”见29号耳尖红透,舞女笑得更欢快了,朝着门口招了招手。
“姐妹们快来!快来看啊!”
应声而来的是一大群清一色华丽着装的舞女,轻纱曼妙,兰花初绽般的舞姿令一切黯然失色。
方才还坐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找不着北的男人登时来了精神,钻进色彩斑斓的花丛中迷失在一片温柔乡里。
“呼……好、好险……差点、差点就……”29号像条游鱼灵活地钻出包围圈,心有余悸。
“诶,29号,你这么抗拒,不会是弯的吧?”17号嗅到了兴奋的元素,忍不住发问。
“啊?我……”29号摇头摆手,没有正面回答。
“质检过程中遇到的npc十有**都是抱着特殊目的接近人,也不想想那个男的接下来会是什么结局。”沈最紧盯着前方被舞女簇拥的男人,门柱旁却探出一个畏缩的头。
也是舞女的打扮,只是脂粉之下难掩面容疲惫哀戚,她面朝牌匾不住地哭泣,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都是孽缘,都是孽缘。”
程雨漠见状问:“你哭什么?”
忽然有人搭理自己,舞女抹了把泪,似有所指地看着牌匾上悬挂的头颅道:“可怜我的儿啊,半月大却要承担这段孽缘的苦果,被那蛮横无理的官家夺了去,造孽啊!真是造孽!”
“他们一个个的,就不能说人话吗?”17号按了按太阳穴,颇为苦恼,“咬文嚼字地端着姿态,还要进一步做阅读理解,对于我一个高考语文差点不及格的理工生来说,真是强人所难!”
“你看人家心态多好,还高高兴兴地和她们跳舞。”程雨漠刚说完,那男人就一脚踩空,跌进了墨水池里。
“这说明……心态好也并不代表可以没心没肺。”17号定在原地。
29号摸了摸鼻尖:“他是不是要完了?”
“是。”程雨漠和沈最异口同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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