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林莞说。
“啊？”慕元恺猛地抬起头，悲伤被打断，他眼睛瞪得圆圆地看向林莞，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巴地说，“你…不是我…有什么办法呀？”
林莞一颗心“砰砰”地猛跳着，压不住心底的雀跃，她没想到以为用不到的异火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还直接解决了燃眉之急。
“你一定还没有看到江霁光，他的异火可以短暂融化系统的冻结机制，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足够取出道具，来强制强制退出游戏了。”
林莞小心地将灰白的火焰取出，放在慕顺慈的手心。
“现在，你可以选择是否要继续游戏了。”
她在想到异火可以取出道具的第一时间，就想到慕顺慈应该立刻退出游戏，但仔细思考游戏失败的结果、本轮成功可能性、不立刻退出后续可能的风险……不禁多了一分谨慎，所以，还是交给慕顺慈自己决定，毕竟归根究底，这是慕顺慈的求生游戏。
“竟然有这种方法，那还要选择什么？直接退出吧，现在身体都衰竭了，后面只会更严重。”慕元恺有些急躁。
慕顺慈看着手中安静燃烧的火焰，露出点笑，缓缓收手握拳，火光隐没在手心里——她并没有直接选择退出。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言语，林莞却神奇地感知到了她的想法：她不甘心直接退出，所以先保留异火不用，哪怕要退，也要到真正绝路之时，而她心中的绝路，显然不是现在。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共同努力改善了一番慕顺慈的生活环境，在一个小时后，慕元恺终于放弃说服慕顺慈改变主意了，慕顺慈还是有点倔劲在身上的，认定的想法谁都改变不了。
不过，林莞感觉慕元恺其实也并不是真的不认同妹妹的选择，只是出于担心和不安，才会说个不停。
在将要离开时，慕元恺又过去一阵威逼利诱，林莞则看向了躲藏在阴影处的女人，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你不爱你的女儿？你保护大的两个女儿，为什么不要第三个？”
暗处的脸饱含警惕，并没有说话。
林莞转头看向室内，兴奋高昂的讲解声刺耳，蓝光闪烁，照在一滩烂泥上：男人无神的双眼紧盯屏幕，因为可能的利益，讨价还价、试探、佯装愤怒，脸上是外露的贪婪和**。
这样的人：你和他讲感情，他和你讲利益，你和他讲利益，他和你讲感情，实际上他的心里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也只有他自己的舒适与否。
林莞感觉慕元恺和对方交谈是徒劳无用的，也不理解女人为什么会继续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你可以带他们离开的。”林莞看着女人背后躲藏的孩子，诚恳建议道，一瞬间，她忘了对方只是一个副本里的NPC，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类，一个正在受苦受难的同类。
依然是没有回应。
林莞摇了摇头，心中暗笑自己，游戏截止期限就要到了，她没有找到凶手，竟然还有心情管NPC的事，于是，她不再说话。
直到林莞和慕元恺走出大门，防盗门随之关闭的同时，一个颤抖的声音才响起，
“因为让她现在就死去，是我对她最后的爱。”
声音太轻太快，林莞几乎以为是错觉，挑眉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安静关闭的铁门，她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女人回答的是她的第一个问题。
投生为婴儿，因为无爱而死去，对于玩家来说是近乎死局的开端，而对于婴儿本身来说，却是母亲最后的慈悲和爱。
原来是这样想的啊，林莞想，不过，不知道女人有没有意识到，哪怕她的心像铁盒子一样焊的坚固，爱依然会从缝隙里溜出去，这种藏不住的爱，也是支撑慕顺慈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
“所以，你说你是谁？”
慕元恺秀气的眉毛紧皱，满脸的困惑疑问。
“我是林莞。”林莞说。
“林什么？”慕元恺问。
“林莞！”林莞咬牙切齿。
“…什么莞？”慕元恺继续问。
“林…哎，算了，你先吃饭吧。”林莞泄气耸肩，有些无奈，她终于知道大爷大妈说‘可怜的王老太’是什么意思了：
阿尔茨海默症，不认人，丧失自理能力，灵魂被困在年迈衰老的躯体里日益羸弱，独身面对世间一切陌生的物和人，永远惶恐永远无助……
之所以变成这样，还要从两人离开慕顺慈后开始算起，离开没多久，慕元恺就陷入了失控状态，不仅走不动路还胡言胡语，试图动手给林莞来两下子，打闹期间他说的话太含糊，林莞听不清楚，但大概能猜到在他的想象中，他是被林莞拐卖的可怜老人，饿了三天没吃饭，现在正在用最后的力气自救逃跑。
嗯非常合理。
林莞连哄带骗，才将喊饿的慕元恺给哄骗至公寓楼下吃饭了。
好消息：慕元恺终于情绪稳定下来，不再试图攻击她，而是安静吃饭。
坏消息：他把肚子当嘴，试图用食物涂抹全身。
林莞手忙脚乱地阻止，就听到慕元恺又一次问道，“所以，你说你是谁？”
不是吧，又来，梗玩太多遍就烂掉了呀，林莞苦着脸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她楞了楞，才反应过来，笑了，“你小子，醒过来了还吓唬我，可恶的很！”
两人相视一笑，慕元恺正色，开始讲述自己的情况，“我的游戏角色是位老太太，外有觊觎房产的侄子，内有年迈病重的身体、阿尔茨海默症，任务任务是活过七天……”
“你的砂锅饭好了。”一道粗犷声音突然打断了他，随着一份有肉、有菜、米饭香喷喷的褐黄色砂锅饭就摆在了林莞面前，看着冒着热气的饭，原本不饿的林莞，突然间有些饿了，她一边拆筷子开吃，一边摆摆手，“你继续讲。”
“……不是，我的餐呢？”慕元恺迟疑着问。
“你身上呢。”林莞语音轻快。
慕元恺颜色刷一下就白了，猛地弹跳起来检查身上，发现没有后，才松了一口气，林莞被他的紧张逗笑，“已经被你吃掉了！不过，得亏我拦的快，要不然就真的是在你身上了。”
慕元恺脸火烧一般发红，却故作镇定地道谢，板着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
林莞闷笑几声，没有再刺激少年强烈的自尊心，不过，随着慕元恺的讲述，她越听越认真。
“……现在会时不时出现失忆、行动失控、攻击性强等症状，不过我挣扎着十分钟至半个小时内能醒过来，王老太死亡房产自动捐赠，所以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我这边不用担心。不过，关于你的任务，我倒是有一些线索。”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什么？”林莞忍不住追问。
“我看见过杀死林奕奕的凶手。”慕元恺笃定地说。
“咱们是周五晚上进入游戏的，你在十七楼，我在六楼，而在我进入游戏不久，短时间内只有一个人提着黑色垃圾袋从楼上下来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因为大晚上的戴着黑帽子黑口罩，捂的严严实实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人，所以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慕元恺继续说。
林莞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压低声音问道，“那人的手上有没有胎记？垃圾袋里装的什么？”
“好像是有一块黑色胎记。”慕元恺皱眉努力回想，“垃圾袋是黑色的，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但应该是比较尖锐的东西，有些甚至都刺破垃圾袋外突出来了，好像是……”
“是什么？”林莞心提的高高的。
“像是这个！”慕元恺伸手一指，林莞随之低下头。
她看向面前的砂锅，有些不可思议，“这个？”
这不是厨具吗？林莞想要脱口而出质疑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突然想到了在餐桌下找出来的一块褐黄色碎片，和砂锅一样的颜色和陶瓷质地，这样看来，砂锅作为凶器，真的很有可能啊。
难道那个黑名单第一人即手上有胎记的男人，就是先藏在衣柜里，在林奕奕下班回家喝药昏迷后，再走出来，拿砂锅砸伤林奕奕后，最后收拾好陶瓷碎片大模大摆地离开了吗？
如果没有别的线索的话，这样猜测，确实越想越合理。
不过，林莞还是发现了令人疑惑的点：林奕奕家的厨房比脸都干净，根本没有砂锅啊。
“老板，你的砂锅从哪里买的？对外出售吗？”林莞思考片刻，转头对着后厨忙碌的老板喊道。
老板笑得憨厚，“不卖，这玩意咱们这没有产的，都是我从外地拉回来的，如果你点外卖的话，我们会送一个空的，你想要可以点外卖。”
林莞应好，同时打开了手机上的外卖软件，从头翻到尾，发现林奕奕可能不爱吃这个，竟然从来没点过一次，更加笃定了‘林奕奕家里没有’的想法。
两人面面相觑，原本笃定的慕元恺也有些疑惑了，难不成凶手还自带厨具行凶吗？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感觉有些违和。
于是，林莞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常点外卖顾客，在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址后，她眼前一亮，冲慕元恺亮出了一口白牙——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笑容，透着野性的狠劲。
“看样子，我得闯一闯凶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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