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延缓缓睁开双眼。
无穷无尽的浓紫压着四周漂浮的潮湿,齐齐向青年侵袭而来。
他艰难起身,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遗忘干净。
操。
在自己梦里,还他大爷的被别人占了便宜???
但转瞬间,青年从愤愤不平的情绪中抽离。
他茫然瞪大双眼,与远处同样懵逼的大胡子糙汉两两相望。
“我靠!”
两人同时开口。
随即,核弹般引起一阵轰鸣。
“——啊啊啊啊”
“这是哪啊!!给我干哪来了???”
“我昨天也没吃菌子呀。”
“穿越了吗?”
“天怎么发紫呀!还有水,这……这是水吗??”
……
华延从咯吱作响的木船一端向前走,奇怪的是根本不需要人为执桨,船下的猩红液体仿佛具有意识般,簇拥着无数船只滚动前行。
他迟疑蹲下,心里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猜测。
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粘稠湿滑的液体,温热的感觉让接触者不由一怔。
血。
没有气味的血。
青年强忍着恶心起身,四肢却变得僵硬。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可是每只船上分明只有一个人!!
感受到心脏快要溢出胸腔的震动,华延一阵痉挛。他忐忑回头:
这片窄小之地,除了自己以外,再无活物。
可他却没有松半口气。
后方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船只晃动前行。只是隔着无数破旧的木船与立着的神态各异的人群,华延还是与那道视线相碰。
电光火石,稍纵即逝。
那道视线的主人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天边的浓紫散成星星点点,开始拉伸、荡漾,直至消散。
在一片惊呼声中,更加死寂的黑暗覆盖整条河流。
而河里的血反倒成了唯一可以照明的存在。
“我靠,兄弟——兄弟——”
一声咆哮打断了安静思考的青年,他闻声扭头,看见一头张扬的绿色脏辫正浮夸地冲他嚷嚷:“兄弟——我,刘鹏!”
华延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的非主流发型。
“高中时候你一对儿,还有我,咱们三个一块儿把厕所炸了你忘了吗?”
华延微微皱眉:“你认错人了。”
炸厕所?怎么会,自己这么乖。
……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对方仍是满脸期待,他只得用同样分贝的音量大声道:“你认错人了,我没见过你。”
刘鹏甩了甩辫子,撇嘴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周围倏然发生变化。
血河以一条轴线向两边翻滚,强势地将处于轴线上的船拍打得节节败退。只有一只船稳稳地停留在线上。
众人顺着线看去,位于最后方木船上的清俊男人被血液载着,不疾不徐,沿线驶来。
待华延看清来人面容时,险些没站稳掉河里去。
这……
这不就是梦里那个死变态吗?!
却见死变态淡淡地朝他所在方向扫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华延觉得对方似乎愣了一瞬。
正当他想将男人仔仔细细地看个干净,周围却骤然掀起狂风。
风来的急,去的却慢。
声势浩大,遒劲有力。
恨不得让人永远睁不开眼睛。
靠,讨债来的吧。
华延被吹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奇怪的是脚下却并不颠簸,甚至可以称得上平稳。
就这么持续了不知多久,在一片惊呼声中,风渐渐趋于平静。
他们已经到了岸边,却并不急着下船。
太美了……
岸上,是一片花海。
俯首的纯白色花卉一展平铺,伫立在岸边,像初冬的雪。
花瓣的顶端,又点缀着盎然的绿,像迎新的春。
众人回过神来,犹豫地下了船。
“欢迎各位寻魂者来到本次行进的目的地——灵魂中转站”
清脆空灵的女声传至众人脑海。
“各位不用试图寻找我,我并不是客观存在的事物。只因你们需要,所以我才会存在。”
女声顿了顿,再次开口:“当然也有被强制植入的人,希望你们可以在这里偿还因果。”
“灵魂中转站,并不为杀戮与**,而为新生与赎罪。”
“祝你们好运。”
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变得微弱,直至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便再也没有开口。
“搞什么啊?故弄什么玄虚。”
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摇晃短裙上缠绕的铁链,与面容的可爱娇俏相反的,是她极尽浮夸与张扬的妆容。处处透露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反叛。
这一句点燃了人们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的质疑声响起。
“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这真的不是什么节目整蛊路人吧?”
“对啊,就算真的来到什么异世界,至少也要告诉我们要做什么吧?”
这时,远方花海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那个清俊男人。
幽幽荧光忽明忽暗闪烁,赋予男人那张美到令人失语的脸几缕鬼魅。
他稳步朝众人走来,悠悠开口说道:“正如你们听到的声音所言,灵魂中转站并不是杀戮,而是新生。你们心中的所有执念,凡有魂灵,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再生。”
“已故的亲人、朋友、伴侣
尽管微不可查,但华延注意到,男人看了自己一眼。
动物、花草,甚至只是一件玩偶。只要他在你心中占据着地位,让你牵挂、欣喜,痛苦。你就可以在这里,得到机会,再次将其拥有。”
“前提是,你们需要找到他们的灵魂。这一过程,会经历挫折,面临生死。”
“左手心有蓝色花瓣的人,你们可以选择拒绝。”
大家急忙看向自己的左手,在确定有男人所说的花瓣后,纷纷松了口气。
……
华延石化在原地,嘴角抽动,却还是拼死压抑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他的左手什么都没有!!
什么意思?
不会这就是女声所说的强行植入吧??
“至于左手心没有出现蓝色花瓣的人,你们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切都是你们种下的因。”
话说罢,在滔天的喧嚣声中,一卷画布徐徐展开。
画面中,一个长相端正的男子睥睨着脚下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年轻女性,手里还紧抓床头柜上的夜灯。
而在床上,小男孩哭得抽搐。
小小的拳头发狠般砸向男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哭诉着什么。
“你别打妈妈。”
……
然后,是一只开心的金毛。
金毛蹦蹦跳跳向主人跑去,可下一秒,主人不见了。
滚烫的开水没留任何情面,泼向金毛原本柔顺的皮毛之上。
货车内,是数不尽的交易与贪婪。
……
接着,是家境贫寒的女孩。
女孩夜以继日读书苦学,终于考上了一所理想的院校。
家人们眼中满是骄傲、满足,还带着心疼。
纯粹的笑容洋溢在他们脸上。
以至于两年后再次相聚在女孩的葬礼上时都不免恍惚。
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源于同校生的嫉妒。
嫉妒是最致命的毒药。
……
所有罪恶都毫无掩饰地披露在众人面前。
人群中沉默者有、唾骂者有、伤心者有,惶恐不安者有。
所有人都在注视空中纪实的画。
只有一道孤独的身影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坐在船上。
像是感知到什么,那道身影的主人起身,抬头——
明媚的笑颜骤然跃进他的眼眸。
一如画中阴鸷寡言的少年在长期被冷眼相待时,突然闯进他生命,给予他关怀与陪伴的邻居哥哥与他初见时的笑容般,
光彩耀眼。
可后来,邻居哥哥却再也没有笑过了。
“别怕,哥哥,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用绳子将心爱的哥哥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这么想。
然而爱本不是束缚,它应该建立在自由的前提之上。
终于,在某个宁静的午后,鲜活的生命从高楼坠毁,去找寻属于自己的自由。
少年面前枯瘦的哥哥浅浅笑了笑,对着他,用清冽明澈的声音说:
“顾驰,你自由了。”
……
漫长的揭露持续不止,将人世间的种种恶行**裸呈现在天光之下。
直至破晓,才迎来尾声。
最后一幅画,是蓝白交融的天空。
不知为何,华延心跳得很快。
轰隆——
飞机的出现打破原本协调的画面。
在正常飞行了一段时间后,飞机突然急剧下坠。
紧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声。
……
华延蹙眉,觉得奇怪。
与之前的所有画相比,这幅画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其他画的主体都是人物,而这幅画是一架飞机。再者,从刚刚提到的因果来看,其他画显然是想表达为什么会被强制对待的原因,但从这幅画里却看不出任何东西。
总不能是在给造成这场悲剧的人脸吧!?
区别对待吗……
或许不是人?
就在他胡乱思考之时,空中的画消失了。
“现在,左手心有蓝色花瓣的人,如果你们不愿意找寻灵魂,只需按压图案三秒便可离开。”
“剩下的人跟我来。”
话音刚落,人群簌簌展开动作。
大多数人选择按向手心里的花,也有少部分人纠结着放下自己的手。
一阵怒骂声却在此刻传来:
“去你妈的,老子不去。”
发声者是刚刚在画里虐杀金毛的中年大叔。
“不就是几个畜牲吗?让老子冒着要命的风险去找它们?!操泥马疯了吧!”
大叔怒气冲冲转头就走。
不少被强制者发出抗议:
“那婊子不该打吗?死了活该。”
“诈骗怎么了??老子骗的都是傻子,傻子能对社会做出什么贡献?”
“是,我是做的不对。法律还没拿我怎么样呢,这破地儿凭什么呀?”
……
这些人有的想重新回到船上,也有的满脸不服冲着那个清俊男人走去。
男人什么都没说,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暴动。
“还有我!!那画上都没有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华延在混乱中激情开麦,却在与男人对视的那一刻哑火。
凶什么……
刺啦一声——
走在最前面的暴动者身体赫然出现一道狭长的伤口。
“还有五分钟,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呆在原地的结局不会是你们想要的。”
“至于你
男人斜睨华延一眼
——你是一场意外。”
说罢,男人便向前走去。
意外?什么意思?
华延挣扎片刻,咬咬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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