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又把她们放回了瓶子,随手揣兜里。
凌召也顺势下了床,站在他身旁。
江言走出几步,才发现不对。
他的手还牵着凌召的手……
他往下扫了一眼,想要松开手,却发现凌召抓他抓的起劲。
他举起手,盯着凌召的眼睛,“怎么?不打算放开了?”
凌召弯眸笑了一下,晃了晃手,“怎么办呢?就是不想松开了呢。”
江言:“……”
他默然无语,明明是某人突然走的,现在却这样一副姿态……
“那就抓着吧。”
江言像是放弃了挣扎,放下手,打算往前走。
一步,走不动……
再走,还是不动……
江言:“……”
“怎么?你不出去为什么不松开?”
凌召状似无辜,伸出另一只没被牵着的手,指了指脚下,“没办法呀,被拴住了。”
江言顺着他的手往下一看,他的双脚被明晃晃的鲜血覆盖,不知是不是灯光的作用,那血脚印一闪一闪的,似乎在瑟瑟发抖。
江言:“……”
没长嘴?不会说?
他刚要再次拿出瓶子,那血脚印似乎知道了他的意图,从凌召脚上退了下来,慢慢形成了几个字。
“不要,帮你。”
那血字歪歪扭扭的,尽显慌乱。
江言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眼,慢慢开口,“你们有什么用?”
那血脚印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形成了几个字。
“吓人。”
那“人”字的最后一捺都抖成了波浪线。
江言和凌召:“……”那很吓人了。
江言轻哼一声,问道:“你们怎么没跑?”
这回的血脚印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形成了几个字,因为字多,显得字很小。
“他们坏,杀人,我们怕,伪装。”
江言懂了,这就是群弱鸡,不会杀人却又要融入群体。
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门子疯了,竟觉得这血脚印莫名有些可爱。
可能是跟那个神经病待的时间长了吧。
他默默地想着。
另一个房间的童时莫名觉得鼻子有点痒,但他动了动鼻子,没敢醒。
“那你们继续上他身吧。”
江言吐出这几个字,转身就走。
这回没了阻力,可凌召看着自己外套上艳红的花,差点没气笑。
“……”
但他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大度的选择了原谅。
旅馆外面,月光被雾气滤得只剩了一层薄纱,在青石板上照出幽幽绿光。
鲜红的血脚印隐隐有消失的痕迹,从他们的窗台直直而下,沿着一条弯弯的小路去往不知处。
江言看着快要消失的脚印,幽幽看了一眼凌召,那意思很明显了——都怪你耽误时间。
凌召看他看他,只扫了一眼身上的鲜红痕迹,那意思更明显了——这不是有现成的带路的。
招招和来来:“……”二位大佬真会打哑谜。
江言顺着血脚印,走向那条小道。
“怕吗?”
凌召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口罩的闷响,像羽毛扫过。
江言不自觉地摸了摸另一些的耳垂,低声道,“你要是怕的话,可以先回去。”
凌召笑了一下,抓着他的手去更紧了,“我回去了,你回不来了怎么办?”
江言:“……”
他选择沉默赶路。
这路歪歪扭扭的,带着一股想要将人绕晕的气势,江言不时的扫向两边,似乎在记着什么。
不多时,他们便追上了血脚印。
察觉到被他们追上的血脚印:“……”
能不能放过他们,到底谁会没事去捉外面的东西来对付他们,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天才江言看着面前的血脚印,缓缓放慢了脚步。
而血脚印却走的更快了,完全忘记了自己会留下来的痕迹,像逃命似得往前狂奔,不一会,便走出了二里地。
血痕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尾巴,像被踩住的红绸子。
跟着他们,江言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老旧的屋子,但比小镇里房屋修缮的都要好,木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映着月光泛出冷光,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额,隐约能认出“向南祠堂”四个字。
“祠堂……?长生的根源?”
江言盯着那块牌匾,喃喃道。
那血脚印像是逃回了根据地,疯狂地涌入祠堂。
江言上前一推,那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随着门的打开,几点灰尘扬起,门内的景象彻底暴露出来。
门内不像大门那么斑驳,没有一丝灰尘,干净得透着股刻意。
院子里挂着条条白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边缘扫过墙皮,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江言牵着凌召的手穿过白幡,布料擦过手臂时带着冰凉的触感,像被无形的手指勾了一下。
正堂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隐约能看见供桌上摆着几十个牌位,牌位前的烛火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被白幡剪得支离破碎。
等两人进去,才发现,他们看到的牌位仅是冰山一角。
那屋内摆着至少上百个牌位,不仅正面,连侧面都是,摆在最中间的排位,上面赫然写着,
“江言之灵位”。
江言猛的站住脚,死死的盯着那个牌位,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一旁的凌召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遮在江言面前,轻声道:“别看,是幻境……”
江言感受着眼前的这只手,温热的触感贴在皮肤上,他不由颤了颤眼皮。
凌召感受到手下人的动静,没有动,扫了一眼面前的牌位。
一刹那,烛火瞬熄,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江言偏开头,黑暗似乎助长了他的勇气,他另一只手抬起抓住眼前的那只手,放到嘴边,一触即离。
凌召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耳根却在黑暗里悄悄泛起热意。
江言放开他的两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摸黑将一支蜡烛给点燃。
暖黄的烛光在室内乍然亮起,江言偏头看向凌召,他还站在那个位置,只是歪头看他,口罩遮住了他的表情,江言一时分辨不清他的情绪。
他垂下眸子,把那个牌位拿到手里,就着烛火点燃了。
火苗舔舐着木质边缘,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乌黑的牌身在火光中蜷曲、焦黑,那些刺目的字迹很快被火焰吞噬。
江言捏着牌位的手指被灼得发烫,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直到那小块木头彻底化为灰烬,才缓缓松开手。
那灰烬缓缓落下,被门外的风一吹,纷纷扬扬。
江言隔着这漫天的灰烬,与凌召对视,娃娃脸上忽然漾开点笑,眉眼弯得像浸了月光,没等凌召看清又敛了回去。
“假的而已,烧了就行。”
凌召:“……”
小朋友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随即,江言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屋内转了起来。
凌召却不打算放过他,两三步追上他,抓起他刚刚拿牌位的手,却意外发现毫发无损。
他挑了挑眉,指腹摩挲过他被灼过的指尖,明明没伤,却像摸到了烫人的温度,“这就是你的底气?”
江言扫了一眼那只手,抽了回来,“假的怕什么?”
凌召却有点生气,“那如果是真的呢?”
闻言,江言冷声反驳:“管你什么事?”
说着,不待凌召回应,又挤出了一句,”我又不是傻子。”
凌召被气笑了,却又拿他没办法。
小朋友干脆改名叫小刺猬得了,一身的刺,也不怕扎着自己。
……
两人围着这个屋子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容纳着上百个牌位的祠堂只有一个正门,四周的墙壁像是把人圈在了屋子里。
“这个院子,不像祠堂,倒像一个禁锢……”
江言看了眼门外,若有所思道。
这时,之前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声像被掐断的弦,陡然转成苍老的嘶吼,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混着骨头摩擦的‘咯吱’声,从镇子四面八方钻进来。
但两人丝毫不受这声音的影响。
江言扫了眼门外的天色,“我们该回去了……”
凌召向外偏了偏头,示意他带路。
江言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表盘,迈步向外走去。
出了院门,他才发现外面的景象与夜晚完全不同。
那也就是说,他记了一晚上的路线,完全白记了……
他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跟在后面的凌召看到他的表情,笑了,那笑声闷在口罩里,像是个柠檬,让江言牙酸的很。
他冷着脸,迈开步伐就要往外走。
凌召一把拉住他,说出口的话还带着隐隐的笑意,“认得路么,就往前冲?”
江言想反驳,但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开口。
心想,不认路不还是找到你了。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跟在凌召后面。
等两人回到旅馆,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太阳在雾气后面散发着微弱的光,却足以使整个小镇变亮。
“大佬,你们去哪了?”
两人刚到旅馆门口,就看见童时猛猛冲过来,要不是有宋野拉着,就要撞上大门了。
看着面前关上的门,童时讪讪的停住脚步,小心地看了眼门外的凌召,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江言。
他把门推开,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大佬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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