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楹花的香味沾染了宋盏诚的衣袍,清淡的花香有奇特的安神之效,路过红墙,一只小奶猫从树上掉了下来,害怕得蜷缩成一团,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稳稳抱住,安心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喵喵叫。
“咳咳……小灵……”
披着青衫的公子从拱门走出,虎口挂着一串菩提根打磨成的手串,紧张地跑了过去,身上萦绕着苦涩的药味。
“多谢少侠。”青衫公子小心翼翼地把猫咪抱回怀里,心疼地抚摸它的毛发,又是一阵咳嗽。
“敢问阁下可是江家二郎?”宋盏诚拱手行礼,态度谦卑。
“咳……不敢当。”江云薄弯着腰,看见他腰带上的武修府印章,宽大的袍子将他笼罩,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下一碰,手腕纤弱,仿佛一触即碎,“随我进来吧,请……”
宋盏诚大步买进院内,迎面而来的是用形状不一的小石子堆砌的路面,逢过潺潺小溪,锦鲤跃出水面,溅气的水花形成优美的弧线。
漆黑的假山后有一处石桌,二人面对面坐着,花香宜人。
“那我就步入正题,请问您和红姑什么关系?”
江云薄叹了口气,不言而喻:“年轻时,许下过山盟海誓……不过那时还是太年幼,做不得真的。”
宋盏诚看见他不停地用指腹摩擦着菩提手串,突然开口:“这么好的菩提根,现在可不好找啊。”
“咣当——”
路过的紫裙女子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哗哗落了一地,嘴巴微张,整个人都在颤抖。
“让少侠见笑了……”江云薄干笑着,示意手下人收拾残局。
宋盏诚仿佛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故而早早拜别。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江宅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宅内婢女仆从十数百人,白日里人来人往,寻不到漏处,只得趁着月黑风高身着夜行衣才有迹可循。
朦胧的月色透过夜幕,映射着少年的影子穿梭在砖墙灰瓦间,宋盏诚蒙着面,灵动的双瞳警惕地扫视四周,悄悄隐匿于屋顶黑夜。
零星的火光自南偏房外悠悠照了过来,几个仆从提着纸灯笼脚步有些匆忙,灯笼里的烛火也在阵阵吹来的夜风中颤颤巍巍。
“快走,别往后看……”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怕什么……”
“太恶心了,真受不了!”
几人轻声细语,愈发加快了脚步。
宋盏诚坐在房顶上,冷风呜呜咽咽,将玄色的衣衫贴紧了皮肉。
仆从们提心吊胆,不再过多言语,提着将息未息的纸灯笼消失在宋盏诚的视线。
趁着守夜的仆从离开,宋盏诚踮起足尖,身后似长了一对翅膀般在瓦片上掠过,清冽的冷风卷来一股恶臭,宋盏诚翻身一跃,稳稳落在被树荫遮挡的墙头。
烛火晦暗,在黑夜下更难以看清屋内。
在外面守了半刻,只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紫裙摆缓缓从门后出现。
黛音环顾四周,冷风吹在身上害得她忍不住打冷颤,忙抬起戴着玉镯的皓腕将木门挂上铁锁,捏着帕子惶惶不安地离开。
待确定黛音走远,宋盏诚这才跳下墙头,小跑过去拿起半个巴掌大的铁锁,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铁链一动便叮铃响,一环套一环的不容易解开,上面还贴着一张符纸,和那些二流子不同,这张的确是出自高人之手。
窗子被木板钉得死死的,凌乱地贴着黄色的符纸,在冷风中不停地翻飞。
宋盏诚刚放下锁链,耳畔便传来铁器摩擦崩开的脆响,身侧牢固的铁链骤然甩向两边,宋盏诚眼疾手快,忙蹲下身体。
铁链划过他的头顶,携带了一阵罡风。
宋盏诚一把拽下门上铁链,连同铁锁上的符纸也随便丢到一边,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这么好的符纸可不能浪费,宋盏诚上前取下符纸,这边推门进屋,那边便将符纸揣进怀里。
屋内灯火晦暗,刚一踏进屋内,便有一股邪臭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犯恶心。
越往里面走就越黑暗,但清晰浓烈的恶臭却在指引着他过去。
两个坚硬的物体相撞的脆响在宋盏诚脚边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他整个人被绊倒,狠狠地向前面砸去。
竟然撞在了布满蛛网的柱子上。
黑色的沉寂被打破,宋盏诚抬手打了个响指,夺目的烛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宋盏诚淡然地拿着烛台,将满地的狼藉看了个遍,地上七零八落地堆着数十根生棒骨,有些并不完整。
“咔嚓……咔嚓……”嚼骨头的声音自对面传来,时不时伴随着什么东西哼哧哼哧的喘息声。
巨大的阴影中,一条野犬呲着沾满血迹的尖牙,咆哮着朝他袭来。
宋盏诚猛吹一口气,跳跃的火苗瞬间熄灭,他将屋内杂乱的物什蹭到自己身上,扰乱野犬的注意。
野犬听觉灵敏,哪怕是风吹草动,也能轻易捕捉目标,故而,他将地面残破不全的的盆盆罐罐扔向不同方位,在野犬迟疑之际一道灵符拍在后脑,那野犬霎时便倒地不起,缓缓喘息。
这时他才发现野犬被人用布满刚刺的铁链紧紧拴着,脖颈处反复摩擦的血痕触目惊心,宋盏诚掏出怀里隐隐发热的妖丹,像一团炙热的火焰。
房门忽然被风吹开,清冷的月光在宋盏诚的脸上打下明暗的阴影。
通体银光的袖箭自耳边呼啸而过,“铛”地一声嵌入地面,化成点点星光。
皓月当空,枝桠微耸。
“宋盏诚?!”
黑衣人站在墙头,语气森冷,一双眼眸微微眯起,刀子般的眼神似要将他冰冻,此后再无他话,抽出腰带后的弯刀纵身跃下。
此人一看就不好对付,观其眉宇身形,宋盏诚嘿嘿一笑:“原来是……上官兄。”
上官冬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在乌远镇时他保存实力,与妖奴司的纠葛可谓非常。
宋盏诚飞身一跃,攀住一棵高树枝干,借力爬上了树,身形敏捷,毫不拖沓。
上官冬朗身材高挑,傲然直立于夜风之中,发带乘风浮动,时而隐匿于玄色衣装,时而飘逸斐然,银色的面具在月色中泛着泠泠光泽,一双深邃的眼瞳闪过一丝红色的光芒。
弯刀自掌心脱出,刀刃应声割断树枝,清脆声响在深夜异常清晰。
蓬松的树枝“哗哗”落在地上,宋盏诚趴在粗糙的枝干旁,刀法整齐,谅是多次打磨,也做不到如此平整光滑。
趁着朦胧的月色,宋盏诚看到了下面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上官冬朗,愈发轻狂道:
“刀法不错,手准不行。这儿我也看过了,方才的打斗声应该引来江宅的人,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荡着藤条隐匿在黑暗中。
上官冬朗早已设防,豺狼虎豹穷追不舍,宋盏诚将藤条拽得紧,借着他的轻功穿梭在林中高树的枝桠丛中,然而并不能甩开后面的追捕。
叶片在忽然吹来的劲风中沙沙作响,叠成片片涟漪。
宋盏诚的身影在叶片的遮掩下倒更令少年捉摸不透。
在一片肃杀中,叶片盘旋飞舞,自刀刃分开之际,便如万箭齐发,招招直奔宋盏诚的心脉。
上官冬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默默抬起双臂,两把弯刀骤然交叉,刀刃边缘刮起的劲风仿佛撕裂成细针般的风刃,“咔嚓咔嚓”割断了周遭古树叶片的根茎。
宋盏诚也提起了兴趣,翻身跃下树梢,叶片自半空中飞矢而过,他非但没感到恐慌,反而轻巧如燕,纵身闪避叶刃。
但这还不够,就在他飞出包围圈后,他竟抬手凝力,将这杀阵占为己有,以迅雷之势甩到上官冬朗跟前。
“你能使用灵力?”
“一点点。”宋盏诚摊手,无奈叹息,“你我无冤无仇,何不放我一马。”
上官冬朗冷嗤一声,突然闪身至他身后,右手挥刃平割,宋盏诚反应及时,忙仰面下腰,看清了那冰冷的弯刀。
刀刃削铁如泥,通体呈银色弧形,有割风破敌之效。
“他在哪儿?”嗓音冷冽,如坠寒潭。
“谁?”
“褚满满,褚天榆!他在哪儿?”
二人距离拉近之时,宋盏诚牵制住他的腰带,脚步摩擦尘土,猛地腾空跃起,自上官冬朗头顶劈下。
飘逸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宋盏诚露出雪白的虎牙,轻嗤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上官冬朗被他拽着衣带,自是不好躲避,手指转了个圈,弯刀脱手而出灵活自如,逼得宋盏诚腾开一只手。
上官冬朗见有机可乘,脚步轻滑几步,纤瘦的腰板悄然避开宋盏诚的下劈,待他身体下倾之时,上官冬朗抬起左腿在他腰侧狠狠斜劈。
宋盏诚吃痛,一把拉过上官冬朗衣袖,二人足下不稳便“相拥”着掉下山崖。
此后万籁俱寂,晚风柔和。
自高空而下的坠落感让他来不及思索,万丈深渊不见底,漆黑一片无半分遮挡,他张开手,并无任何植物供他攀爬,反而直冲天际的冷风在不停地切割他的皮肉。
宋盏诚猛坠山崖,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被高崖峭壁削成肉片,这要是真的摔下去铁定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拼不全!
湛蓝色的光辉闪烁在漆黑的高崖下,将周围景象照了个通亮,宋盏诚的下降速度逐渐归于平衡,自己被一个若隐若现的蓝色光球包住,缓缓下移。
酒坛吊坠置于头顶,借着它的光芒,宋盏诚发现了悬崖峭壁侧边挂着的大大小小的尸骨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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