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晏撑起身体苦笑着将握着药碗的手抓得紧,干瘪有些发裂的唇瓣浸在苦涩中,一滴汤药也未曾剩下。
秦奚习惯地将药碗放在桌上,手腕处的锁链若有若无地挡在宽大的袖袍中。
容晏躺在床榻上长舒一口气:“你知道吗?那蛊本不是为你准备的.....我想让父王听话,传位予我,但在濒临死境的时候,有人拉了我一把,呵~男人又如何,我不在乎……”
“我在乎。”
秦奚草草一句话,却好像把容晏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这蛊……让我觉得除了你以外,体会不到任何情感,我的本心告诉我,我有一个很爱的姑娘,此生非她不娶......但我的世界好似黑白的水墨画里,只有你是朱红一笔,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良知的怪物……”
“你想解脱吗?”容晏试探地问了一句。
秦奚看着外面乌云压顶,宫婢们笔直地守在外面看不得听不得,好像没有任何生气一般。
他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你会吗?”
容晏抬起惨白削瘦的大手盖在眼睛上,连连愁笑:“不会。”
一只冰冷的手掌死死拽紧了他的手,迫使他仅存的温热附在脸上,容晏意识模糊道:“阮妃,为朕殉葬吧。”
秦奚几乎是咬破了嘴唇在克制,却还是脱口而出一句没有任何感情的:“好。”
空荡阴沉的床榻旁,仅有容晏带着哭腔的苦笑,笑他自己在夹缝中挣扎半生,连唯一一个对自己尚存悲悯的人还是他用不正当手段抢来的,他抢走了属于程绾的幸福,抢走了她的未婚夫,抢了弦月两国的君主位,抢了本该属于程绾的好。
画面中渐渐涌现出秦奚的样子,一身素色面容憔悴,想要伸手抚摸绾娘,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却被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掌死死钳制住,消失在绾娘眼前。
“不……”
绾娘冲上前去要去将秦奚拽回,却扑了个空,圆环四散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噗……咳咳……”
梦翎猛地吐了一口黑血,被南宫忻揽在怀中,六灵玄晶石碎片失了控制悠悠落下,被南宫忻捏在手里。
天边乌云退散,久违的阳光射进屋内,程绾满身黑气,疼得惨叫连连。
梦翎要过南宫忻手里的碎片,放在程绾手中,低声道:“心愿已了,便去冥府入轮回吧......既然六灵玄晶石认可你,只要不去作恶,便先拿去,免遭反噬魂飞魄散。”
程绾虚弱地跪在地上向他磕了几个头:“谢谢...…谢谢长老。”
梦翎捂着阵阵发疼的胸口,心下大恸,凑近南宫忻喃喃道:“此事颇为复杂,我们先回仙门。”
南宫忻早就想带他回去,闻言即刻将他抱起从程绾身旁走过,直奔仙门。
“大事不妙了!南宫师兄回来了!”
“要命啦!已经到山脚下了.….”
“膳堂门都给我守住,别让他靠近那里半步!”
“这位‘活祖宗’怎么说回来就回来,我才吃几天饱饭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乌泱泱一堆人将惊恐万状表现得淋漓尽致,三五成群堵在仙门外,仿佛在抵抗猛兽英勇就义般,给其他师兄弟们争取封锁膳堂大门的时间。
临近山脚下,远远便看到几个身着靛蓝色弟子服饰的少年踩着青荇身背满满当当的竹篓气喘吁吁地上着台阶,有一个圆嘟嘟的少年瞥见了他,新鲜脆嫩的青菜哗啦啦从手中跌落,径直滚到他脚边。
“啊呦!南宫师弟!你.....你咋回来了?”
少年抡圆了眼睛恨不得将他刻在眼眸中,待看清他怀里的人后,顿时抽噎出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猛地抹了一把脸,转身招呼几个弟子过来,无一不是涕泪横飞,一窝蜂涌了上来,像是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南宫忻尴尬地笑了笑:“贾师兄此举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突然脚下一晃,弟子们蜂拥而上将他怀里的人举了起来,快马加鞭直奔正门,像是抢救将死之人般容不得半分差池。
“救命啊....梦翎仙尊晕了!”
“完了完了,好像没气了......”
“南宫忻你给我滚过来!”
青松长老看着在床榻边气息微弱的梦翎,扭头冲着门外冷眸一撇,不屑地吼道。
南宫忻羊入狼窝,二话不说便跪在他跟前捂着耳朵听他训斥。
“让你照顾你师尊,这下倒好,快出人命了!”
南宫忻毕恭毕敬道:“是弟子的不是,长老教训的是。”
许是听见有人训斥自家宝贝徒弟,梦翎咳嗽了两声,众人刷地一下将视线汇聚过去,只见他缓缓撑起身来解释道:
“同乖徒没关系,是我发现了一些蛊虫的眉目,答应帮人驱邪用多了灵力罢了。”
“哎哎哎你别起!”青松忙要拦着他起身,叹道,“虽然事关修真界,但那也是上辈子的恩怨,你呀何苦劳心劳力?多危险啊。”
梦翎捂着嘴干咳几声,有气无力道:“若是寻常蛊虫倒也罢了,当年云山毒祖之事在修真界掀起了多大风浪?既然有眉目,便不可懈怠。”
青松一拍大腿惆怅道:“云山毒祖...…哎!真是修真界蛀虫!”
视线下移,看到了南宫忻又是气不打一出来,刚要接着训斥,却不知他早已接收到了自家师尊的示意,还未等青松说下句,南宫忻直接两眼翻白,浑身瘫软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一个弟子见势不妙,忙跑上前去紧张询问道:“师兄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南宫忻偷偷向他使了个眼色,那弟子接到讯息又看了看满脸黑线的青松“哇呀”一声便哭了出来,抱着南宫忻的身体晃呀晃的。
青松横眉紧蹙,怒气冲冲道:“说你两句,竟然当众装死?!”
梦翎忙道:“最近妖邪肆虐,阿影忙里忙外好些日子都没休息好,又一路将我送回仙门,一整天滴水未进。”
南宫忻颤抖着要起身赔罪,突然咳嗽的厉害,这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的样子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突然引来一大帮弟子围观,南宫忻“唰”地往前栽倒,紧接着三五成群的弟子们十分整齐地半跪在地上将他接住,配合道:
“师兄!你这几日都没睡好,真是苦了你了!”
“师兄,你日夜奔波除魔卫道,真是苦了你了!”
“师兄!”身侧的弟子也过来凑个热闹,拽着南宫忻的衣袖绞尽脑汁想了个词,“你日日修习剑谱教导师弟们,真是苦了你了!”
青松被他们拙劣的演技辣的眼睛疼,揉着太阳穴便离开了这场闹剧,远远跑进房内的诸葛子喻被他们阴阴的笑容吓得屁滚尿流,慌忙朝青松长老的方向追了上去……
似乎每次都要有个结束语,尽管没有观众,他们还是要把戏做足全套,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哭丧道:
“师兄啊……你死的好惨呐~”
哭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南宫忻游鱼般地直起身来,众弟子腿弯一软纷纷倒地不起,南宫忻从怀里掏出一大袋子杏干分给了他们,大家坐在一起闲聊刚才的演技。
“行了行了,戏过了。”
南宫忻摆了摆手便窜到梦翎身边,询问道:“师尊你下次可不许如此莽撞了,我去找些滋补灵力的草药,马上回来。”
突然手臂被梦翎抓住,他清了清嗓子,含笑道:“草药哪有肘子香?”
“我去我去!这事儿就不麻烦南宫师兄了!”
“害!你们能做啥?俺去!长老稍等!"
众弟子你来我往,将话都说了去,独留南宫忻一人照顾梦翎长老。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梦翎温柔笑道:
“青松长老表面严格,其实管得并不宽,既然回家了,就不要板着性子了,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在,还怕有人罚你?”
夜色渐沉,挂着一轮浅浅的弯月。
仙门内寂静无声,哄睡了师尊后,南宫忻被躲在暗处的青松长老逮了个正着,青松冷剐了他一眼,嗓音低沉:
“我且问你,梦翎长老灵力溃散,你怎么不拦着他点儿?”
南宫忻正色道:“我们意外发现了有关殇君蛊的案件,师尊想查明蛊虫之事,我在一旁护法,不会有事。”
青松横眉一蹙:“你还挺自信?”
“如有差池.....”南宫忻抿了抿唇,忽然仰起头,一脸坚定道,“我将用一身灵力护师尊安全,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我都竭尽全力支持他。”
青松神色一凛,轻轻叹了一口气,背对着他道:“你们师徒啊,就是倔。”
南宫忻忽然行礼道:“有件事弟子想求教长老。”
青松回眸,淡淡道:“你说。”
南宫忻道:“弟子想知道关于云山毒祖的事。”
青松眨了一下眼睛,似有什么飞虫入眼,平静地揉了揉眼睛道:
“那是修真界的毒源,一个能将毒练到出神入化境界的奇女子,人心难测,世间无凡物可操控,但她却制得出,一百多年前修真浩劫便是她一手造成的。
“而且……他就不慎遭了那女子毒手,虽然修真界众多长老一同救治,却还是变成了如今的疯癫模样。”
南宫忻想了想,心下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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