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绾看着他被打红的脸颊,颤抖着看了看方才发力的手,悻悻地想去抚摸一下他,却被他反弹似的侧过了身,她愣在原地,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是相府二小姐,何苦自降身份来寻我呢?”秦奚异常平静道,“我认命了,你回去吧。”
“去哪儿啊?”程绾苦笑,泪水盈在眼眶似乎随时都会冲垮河堤,她强忍着哽咽道,“当初我说什么你都不信,现在弦国亡了,丞相府一百三十二人尽数丧生,我爹娘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日日暴晒,警示众人!你呢?你和他做了什么?!你要我回去?我能回哪儿去啊?!”
“你说什么?岳父大人他”似乎感觉哪里不妥,他也没再往下说,晦涩的眸子隐有波涛。
“呵~”
程绾转过身不去看他,猛地擦了一把泪:“真是让将军府蒙羞,你还记得自己是秦少将军么?”
她倒吸一口冷气,骤然回眸,抽噎道:“容晏他就是个卑鄙小人!他一早就在利用你,你被蛊惑了!他给你下了蛊,我们出去,一起想办法,为弦国报仇啊……”
程绾想去拽他的衣袍,却只摸到了冰冷的翠石,白皙的脖颈隐有那人犯下的业障,秦奚一头乌发搭在胸前,半遮半掩。
他转身往里面走,闭着双眸有些惆怅:“我认命了……你走吧……”
我认命了…….
这四个字压的她喘不过气,从前的秦奚从不如此固执,她泪如雨下,跑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呢喃道:
“不!你没有,你跟我走,我保证再也不任性了,我陪你东山再起好不好?不会有人嚼舌根的……我保证…….”
秦奚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便听见门外传来宦官嘶哑做作的嗓音:“陛下驾到!”
秦奚刚忙挣开她的“束缚”,将她藏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容晏换下了朝服,像是刚喝饱了血的猛兽一把将秦奚拽进怀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刻把头低下,不看不听。
“想我了吗?嗯?”
容晏凑到秦奚的脖颈上贪婪地闻了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像是狼王看守领地般,找到了私闯的人,他刚要上前便被秦奚一把拦住,容晏看着怀里的人第一次这么主动,倒也没在意旁的。
秦奚向外躲了躲,却还是难逃禁锢,被容晏按着后脊揽着腰痴迷地舔舐。
“等……等一下。”
秦奚喘了口粗气,审问道:“你对弦国做了什么?”
“重要么?”容晏咧嘴一笑,转身冲着西沉的太阳,手臂一挥,衣袍猎猎,“待我收复褚国,天下都是我的!弦国就像一株灯心草,外强中干,除了我,早晚还会有别人盯着这块肥肉。”
“奚儿……你在意的是她么?”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容晏反手擒住了程绾的脖颈将她狠狠抵在红漆柱子上,帘帷被这股劲风吹起,上面的珠串发出“哗哗”声。
秦奚扯开了嗓子喊道:“住手!”
容晏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所震惊,自他入宫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视线不由得盯紧了疼得抽搐的程绾,奋力将她甩到了一边。
程绾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紧了容晏。
容晏狠狠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那双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睛瞥向了倒地不起的程绾,心痛如绞。
“你不是该什么都听我的吗?!”
容晏扳正他的脸,怒道:“一个任性妄为的女子竟能惹得你如此……”
容晏眼中布满红血丝,冲着外面怒吼一声:“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汗毛倒竖,纷纷要把程绾拖拽出去,谁知秦奚竟迅速跪在地上恳求道:“放她走吧……”
容晏被他的举动气的牙痒痒,程绾并不领情,扶着柱子站起身来眼神坚定道:“我不走,要走,我和他一起走!”
容晏轻嗤,当日心善放她一马,竟没想到还能追到这里,当着他的面言语挑衅,不把他放在眼中。
秦奚看向她,似乎要给她传递什么,突然身下一轻,被容晏单手扛在了肩上,拨开帘子将他丢到了床上欺身而下,而程绾也后知后觉地被几人拽了出去,棍棒打在身上无一声悲鸣。
有人在她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肮脏的水入了眼,疼得她睁不开眼睛,忽然白嫩的脸颊传来难以抑制的刺痛,疼得她喊出了声。
血水顺着脸颊滴在板子上,污水混入伤口,疼得她捂着脸凄厉的惨叫,鲜红的血染满了掌心。
闷响的雷声不断在天际翻滚,一道紫色的闪电射进林间,吓得绾娘一颤,望向那个无名将军冢的方向自嘲道:“真是讽刺……”
南宫忻将半梦半醒的梦翎揽在怀里,盖好了衣服,看着黑衣人提出最后的疑问:后来如何?
绾娘下意识将手伸入被刘海挡着的伤疤,长话短说。
容晏容不得她在秦奚眼前晃悠,便命人将毁了容的她送去照看冷宫里先王的妃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得到了容晏大病即将龙御归天的消息,冷宫地处偏僻又有人把手,她用二人的定情信物换了偷跑出冷宫的机会。
刚偷跑出去,就得知容晏最后的遗诏是命秦奚一人陪葬的消息,她甚至没来得及再看他一眼,也顾不得旁人会不会把她抓回去,无头苍蝇般乱撞,再见已是天人两隔,就连棺椁也被人用钢钉固定,挂着飘零的白色花球,纸钱洒了满天,落在她的脚边。
程绾推开了挡在她与秦奚之间的人群,只差一步就能碰到那冰冷的棺木,突然一根接着一根的长枪利刃刺破了她的胸膛,她来不及反应,直接应声倒地,指尖只差须臾。
“都说修真界的梦翎仙尊神力无边………”程绾提线木偶般移步到南宫忻身边,血泪流成两行,“能不能…….救活他?他有苦衷的……他也是被害的,为什么后世不原谅他,老天爷也不肯让我为他立一个衣冠冢呢?”
南宫忻抬手拦住了她,歪了一下头,轻叹道:“虽然你们的故事很感人,但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被妥善解决,死而复生……纯属无稽之谈。”
“不可能!”
程绾几乎要发疯,突然怀里的梦翎推开他的手臂,抬起惺忪睡眼含笑道:
“有办法,但有九成不会成功,就算成功了,你见到的也可能是他某一时期的执念,飘渺一刻你便灰飞烟灭,也要尝试吗?”
“我愿意。”
绾娘泪如雨下,根本不用多想的问题,只要再见他一面就好,为了这个执念,困扰了她百年,难入轮回。
南宫忻扶着梦翎起来,他有些头昏眼花,以手覆面休息了一下,旋即手指一勾,突然从绾娘身体里弹出一块六灵玄晶石的碎片,透手如冰,折射着七彩的光芒。
南宫忻忽然握住他的手臂,炯炯有神的眼眸看着他:“师尊,眼下你灵力稀薄,我帮你。”
梦翎拍了拍他的手背,旋即对眼神里充满渴望的绾娘道:
“有个最坏的打算,我希望你答应我,倘若事情非你所愿,请不要伤害无辜之人,六灵玄晶石的存在是为了守护苍生而非草菅人命,明白么?”
绾娘低下了头,肩膀颤抖:“长老不杀我,助我勘清执念,你放心……我不会的。”
梦翎点了点头,那块薄如蝉翼的碎片顿时盈满了强大的灵力,外头风雨顷刻停歇,泠泠冷风吹入房内,纳进宽大的袖口。
他紧皱着眉头,淡淡绿光缠绕在六灵玄晶石上,丝丝缕缕的强大气息宛若一个透明的巨大手掌,拍在了绾娘的额头上,瞬间一道黑紫色的浓烟飘上头顶,幻化出一个庞大的圆环,幽幽悬在半空中。
绾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那圆环霎时流转成一个画面,绾娘眸中含泪,不能言语。
画面里先是出现了一个少年身影,红衣白马穿过沙沙作响的林叶,马儿突然被他拽住,四只劲蹄错落踏步几下,他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将箭搭在弦上眯起一只眼瞄准了草丛深处的猎物,“咻一—”的一声命中那只在青草中逃窜的小鹿,兴致勃勃地勒紧缰绳策马拾掇猎物。
画面一转,他满载猎物在一众贵公子中夺得头筹,竹楼之上,一位身着浅紫色衣着的小姑娘不目转睛地看着他,唇角微扬。
“绾儿!”少年兴奋地跃下马,怀里似揣着什么三两步奔上竹楼,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小白兔拿给她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这只兔子精明得紧,脾气也烈,差点没咬了我…….送给你,当心手。”
小姑娘笑着将兔子抱入怀中,怼了一句:“是你太凶了,你看,这不乖乖的……”
少年看着在她怀里耷拉着耳朵的兔子,忍不住挠了挠头,傻傻地笑了笑。
绾娘捂着脸将泪水向上擦,眼睛早已哭红。
“是你下的毒?”
画面突然传来容晏的声音,有些哑的声音含着淡淡疑问,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嗯。”
秦奚像个提线木偶般坐在床榻边,将一碗棕褐色的汤药递了过去,平淡道:“你还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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