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无序的碎片在脑海中闪烁,一遍又一遍侵蚀着俞乐的内心。
痛苦、恐惧、害怕……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感,压在胸口让他想吐。
俞乐唇色发白的走在清晨的街道上,无神的游荡着。
夏季,一般早上六点早该天光大亮,可今日非但没有,反而灰蒙蒙一片,街道上栽植的树木被一阵又一阵狂风吹动摇晃,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受,丝丝凉意渗透进皮肤。
不知道走了多久,愈来愈灰暗的天空骤然闪出一道白光。
轰——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点接二连三的掉落下来,砸在人的身上生疼,也将一直放空思绪的俞乐惊醒,他愣愣的立在原地,向着天空看去,被雨幕挡住的视线模糊不清。
雨滴逐渐密集,不一会儿地面再没一处干的。
余光中,三三两两的灯光接二连三亮起,想来是这个时间点醒的人发现屋内光线暗淡所以开的灯。
也是这时,俞乐才发觉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到林江瑟家楼下。
他打了个冷颤,视线向上移动,一层一层找上去。
没有。
俞乐短暂的在原地站定一会儿,转身离去。
雨水蜿蜒着从发丝沿着脖颈处滑进去,单薄的T恤紧紧贴住皮肤上,整个人脸色也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白,额前被打湿的碎发遮住那人一半眼帘。
这是林江瑟冲下楼见到人的第一面,他眼神一滞,随即脚步快速的朝着俞乐奔去,连手中的雨伞一时之间也忘记打开。
温热的手掌将那单薄的背影扳回来,林江瑟颤抖着手臂紧紧抓住面前之人。
刚刚只那一瞬间,林江瑟好似再次回到了上辈子他见到俞乐的最后一面,在冰冷的石碑上,只剩一张照片,满脸倦怠,眼中只透出心如死灰。
俞乐反应迟缓的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他面上苍白,嘴唇颤抖,“林…江瑟。”
声音混杂着雨水落下听不太清,林江瑟还是从俞乐的口型中猜出,他喉咙滚动,无法开口,因为他好像猜到了原因。
轰隆隆——
接二连三的雷声在窗外炸起,透过玻璃将屋内闪亮,明明暗暗的房间的,没有开灯,林江瑟轻车熟路的从衣柜中翻出曾经俞乐放在他家的衣物,“先去洗洗,晚会儿我们再说……好吗?”
直至浴室内的灯光亮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林江瑟才松口气去主卧的浴室换洗衣物。水流顺着排水口流走,林江瑟想起当初刚得知整个事情的时候。
“妈的,那个臭*子,她要杀老子,我才失手的!都怪李强韦那个贱人!他就是个畜牲,如果不是他跑来,完全不会有这些事发生,掉钱眼里的货色!”
完全无法与现在的俞杨海沟通,林江瑟看着面前这个只知道张嘴乱骂的人,起身离开看守所,他只是想知道俞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李强韦……
林江瑟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了当初所发生的事情。
俞杨海哪怕换了一片地区也改不了他烂赌的底色,隔三差五他就会跑去隐藏在街坊小巷里的牌馆,刚赚的钱全部砸进去。
经常去这种地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熟人,而狗改不了吃屎的俞杨海再次偷跑过去便被一个熟人当场抓住。
好不容易换了新地方安静下来的要债人,再次找上他。
而俞母因为一次车祸,双腿瘫痪,至今还在医院。
本该等着钱救命的俞母就这样被拖着,家庭的变故,让考上大学的俞乐也只能从一天打一份工到后面打两份,再到后面休学只为赚钱。
俞杨海毁了这些还不够,那天当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俞母被要债人威胁,被谩骂,内心的失望都不足以抵挡知道真相时的崩溃。
她要杀了俞杨海!
看不见希望也看不见未来,就连以前的美好全部都是假的,俞母再也无法忍受,这也让她被愤恨冲昏了头脑。
没有例外,俞母死在了那场争斗中,而恰好赶会家的俞乐就那样见到了母亲的死亡。
俞乐在那天彻底失去唯一的亲人,俞杨海因过失杀人入狱。
李强韦被抓,他手机里的事情终于被发现秘密,这十几年来,李强韦不仅猥亵过一个儿童,每一个都存放在他的照片中,如果不是他被抓,这个恶魔还会将手继续伸向下一个小孩子。
相似的场景,又加上昏暗的环境,以及极其令人感到不适的照片,一张张几乎全是这样的,近十几个小孩,看到这样的一幕,警察拍案起身怒目对视着李强韦,“这些都是你做的?!”
李强韦最开始还想装傻,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直到认清自己逃不掉后终于开口。
“没有!”
“你还敢不承认!这十五个小孩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没有十五个,……只有,只有十四个。”
“十四个?”警察眼神锐利的盯着李强韦。
“有一个小孩,我根本就没有碰他,我只是拍了照片。”
“李强韦,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真的!那个孩子我真的没有碰他,我就是想当时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去做那种事情!”李强韦怕了,他怕多一个就要多付出一份代价。
从第一个照片到最后一个照片的孩子,警察要求他将所有事情以及所做的行为一一说出来。
十四个孩子,邻居的小孩,街上哄骗的小孩,还有他自己的孩子。
畜牲!
李强韦就是畜牲一个。这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声。
唯一逃过的孩子,正是第一个被李强韦看上的孩子,正如他所说,因为有人在场,后期那个孩子他爸因为没钱也再没去过他那边的赌场,所以孩子逃过一劫,只是在听到李强韦做的其他事情后,众人还是认为那个孩子在心里上肯定是遭受重创的,哄骗小孩看片,李强韦不仅如此,还故意将小孩留在房间与人行事时,让孩子看见,无法想象当时幼小的孩子不懂那些龌蹉,长大之后呢?
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车窗玻璃滑落,林江瑟双手撑在额前,细碎的发丝凌乱的散落在他眼前,耳边李强韦认罪的话语还在响起。
李强韦为了一己私欲,迫害了十五个孩子。
其中十四个孩子被他侵害,唯一一个虽没有收到实质伤害,但李强韦确实拍下孩子的**照。
如果那个孩子记得,那个孩子一定记得,那么伤害是无法避免的。
加上赌博,放贷,李强韦最终被判死刑。
*
可怕的从来不是短暂的想起,是想起后又失忆,反反复复,直到自己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情后,它就再也忘不掉,被迫一次又一次的思考。
深深的自弃感以及无力感便涌上心头。
俞乐双腿放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明明前几天还是开朗的少年,不过短短两天便再次被摧毁。
脑海中那些令人恶心的记忆,总是会时不时在眼前闪过。
俞乐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眼神没有焦距,一间宽松的黑色T恤套在身上,整个人恍如与黑白的环境融为一体,空空荡荡的仿佛没有灵魂。
水珠还是顺着耳后滴落进衣领处,晕染出一片深色印记,一直关注着俞乐的林江瑟手指微动,拿来一块干净的毛巾,“头发不擦干容易头疼。”
他试探着伸手,见人没有拒绝,于是将毛巾盖在人头顶,动作娴熟的为人擦干头发。
微热的风从吹风机吹出,发丝纷纷扬扬的从指尖缝隙穿过。
林江瑟轻捻那还带着略微湿意的发尖,一直到头发彻底被吹到蓬松,摸起来软乎乎的还带着暖意。
一只带着微凉的手掌覆上那一直不停在头上作乱的手掌,林江瑟手指瑟缩。
俞乐回头,他嘴唇轻轻动了两下,随后松开林江瑟的手,他还是不明白林江瑟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选择去告诉他妈。
他不想多想,上辈子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究竟如何知道的,俞乐声音有些发抖,“你为什么知道那件事?”
他眼底夹杂着一丝忐忑,坐在沙发上仰起头看着林江瑟。
林江瑟移开视线,艰难的滚动喉咙,“……对不起。我去查过,……我只是想知道你上辈子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
言外之意,他同样是重生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俞乐那点期望被林江瑟最后一句话给打破,他干涩开口:“那从最开始的时候你就发现我也会来了对吗?……那什么不说?”
所有人都知道,都在瞒着他,被欺瞒,俞乐声音逐渐升高,内心的恐惧以及那莫名出现的愤怒,“全部都知道……那为什么要装作不知情?为什么要看着我在你面前问蠢问题,为什么你宁愿告诉我妈,也不愿意告诉我!”
俞乐眼眶通红,紧紧盯着林江瑟。
林江瑟攥紧手里的吹风机,“我以为你忘了,就不会再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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