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之后,是哥哥辛未开车来接的辛安。
接到电话之后,辛安就向江思贤请了事假,紧接近订了最近的一班机票连夜赶回去。虽然嘴巴上不情愿,但母亲一句话,她还是第一时间赶回去了。从哥哥口中得知,两人要回到的不是辛家现在的祖宅。他们家的祖宅搬迁过,不是原先的位置,而他们要回的是辛家原本的旧址。
因为那家人住在那,最重要的是老人家在那处发丧。
下车的时候,听见一些老头老太太闲聊,这边说你知道吗,某某不行了。那边说好像有段时间了,听说好严重的。又听了些拉拉杂杂的,合在一起,听得颇为不耐。
乡村水泥路边的路灯像是很久没人维修,扑闪扑闪的,好像有些接触不灵,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掐灭,照出来的人影也是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辛安站在一盏不起眼的路灯下,等哥哥泊车之后一起离开。
哥哥停好了车走过来,领着辛安走,她远远地跟在后面。
天很暗,路很远。
远处的山脉有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像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面的巨齿。她忍不住想,它的另一半在哪,如果她被放置在中间,会不会像磨盘一样磨碎她的骨头。那样的牙齿没峰没棱,或许很钝,估计那样的感觉就像钝刀割肉一样难过,一点点分开肌肉纤维,一点点被搅碎。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那巨齿。
“安安,快点跟上。”
辛安收起了手机,快走了两步跟上去。最近在修路,走了好一段都有机器在运作,哒哒哒的声音回响了一路,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是个看起来有些古旧的小村子,她没什么印象,只能跟在哥哥身后,村里有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看见辛安的时候纷纷露出疑惑,不过他们认得辛未,和他打招呼的同时打探辛安的消息:“辛未,这个姑娘是谁啊?”
“是我妹妹辛安。不过爸妈宝贝得紧,在城里长大的,没回来过。”
“原来是这样。”其中一个人闻言点头,又看向了辛安,“小姑娘,你是为了那家老太太回来的吧?估计没多少活头了,就今晚了。”
辛安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还是点点头。辛未看出了辛安的不自在,在一边出口解围:“安安先上去吧,妈在等你,就在那边,我来陪几个叔叔阿姨聊天。”她得了解围,向几位老人示意之后按着哥哥指的路线走过去。
那边的路有些黑,只能看见黑漆漆的看不见路的狭窄通道。辛安拿出手机打算开手电,看到有一条未读消息,正打算点开,因为这个时间会给她发消息的只有一个人。
“安安?是你回来了吗?你小心点,那有个台阶。”
“知道了,妈。”
将手机往上举了点,看见妈妈站在台阶上面,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辛安三两步跨上台阶,在母亲的带领下到了他们家在村中的房子。
“这里只有你爷爷有时候回来住,不过这几天我已经把房间收拾出来了。事态紧急,也没那么多讲究,你舟车劳顿,先回房间休息一下,今天保不齐晚上就得开始吵闹起来。”
“我知道了。”
辛安那个房间的灯坏了,辛妈妈在辛安去洗漱的时候给辛安拿了小夜灯插在床头。房间的布置很是简单,辛安回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给手机充上电的时候才想起朝颜的消息她还没回,点开了微信看了看。
朝颜:今天没有夜戏,可以早点休息。耶!
后面还贴了一个剪刀手的贴图。
朝颜:还在忙吗?
朝颜:纭姐催我睡觉了。晚安!
辛安:今天有些事耽搁了,现在才有空。接下来几天应该会有点忙,不过我看见你的消息会回你的,所以不用顾忌,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晚安。
外面的施工队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辛安睡得不踏实,凌晨四点的时候被辛妈妈喊醒了。
“安安,该起来了,老人家刚刚走了,你得去。”
辛安本就没有彻底睡下,外面的施工声太大了,她睡眠很浅,很容易被打扰。听见老人家走了,一个激灵起身,换上了衣服,跟着辛妈妈下了楼。辛家的这座楼是修筑得像别墅那样的二层洋楼,但是修得很简单,没有很特别的装饰。
远远地就看见有幢房子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房子内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忙作一团。看母亲的样子,现在应该还不用她上前。又等了许久,头顶的月亮偏西,晨光熹微的时候开始了吊唁。她是随着母亲进去的,房子里面有股霉味。
这种老式的葬礼辛安从未参加过,甚至成年以前,妈妈都是不让她参加葬礼的。说是参加葬礼对孩子不好,妈妈从小待她都是很好的,视如己出,从来没有打骂过她。小时候爸爸很忙碌,虽然不常见,但每次见到的时候也对她很好,从未将她当过外人。
上香的时候她在心中默默对老人家说了几句话:您活着的时候不认我,我便也没来见过您。现在您走了我尽本分来送您最后一程。愿你走好。
走出灵堂的时候天空已经大亮,她被人拉了个踉跄,低头看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长得不是特别高,将她拉到了一边。
“辛安,你认得我吗?我是你姑姑。”
辛安可不记得自己的爸爸有这么个姐姐,只是礼貌地看着她没说话。
“你在辛家过得好吧。这件事我告诉你,你可得谢谢我,当初若不是我坚持让你爸将你送给辛家养,你还没这么有出息……”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辛安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不好意思。我打断你一下,首先我并不认识你。再者,你再提这些陈年旧事,到底想说什么?”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就像狼看见肉一样的神情,辛安很是不舒服。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能猜测出这个女人对自己有所求,故意套近乎。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可是你亲姑姑。是这么个事儿,我儿子最近辞职了,没工作,你给你爸说一声,把你哥弄到政府上班去,你爸有那么些关系,做到这件事不难,也就一句话的事。反正就是随便提一嘴的事情,不麻烦。”
辛安讥讽一笑:“礼貌是分人的。我只有辛未一个哥哥,我也从来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位姑姑。至于你儿子的事,也轮不到我爸来管。我和我哥的工作都是自己找的,你儿子和我爸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凭你脸大吗?那你让让,你脸太大了,挡着我回家的路了。”
女人被辛安说得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接什么了,辛安淡淡看了她一眼,走开了。远远听见那个女人在身后阴阳怪气地念叨:“这才被辛家养几年就忘了自己是谁家人了,个数典忘祖的白眼狼。不就是傍了个了不起的后爹,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后爹还是我给你找的,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了。忒,说得这叫什么话,小气巴拉的,就一句话的事都不肯帮忙,你当你是你爸呢?”
辛安捏紧了拳头,没有去理会那个女人的话。
按钱锺书老先生的话来说: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就像饭里的砂砾或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总给人以不其然的痛。不,她算不上忠厚老实,顶多占一个恶毒。
这样的话她听听也就罢了,不能往心里去。这样的人同他们讲理是说不清的,他们我行我素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装睡,觉得自己是对的,所有人都应该帮助他们,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叫醒。如果她在意了,反而是落入了他们圈套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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