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艾达没有睡好。早上很早就醒来。
她感受到空气中潮湿的浑浊，感受到阴冷的天气。在她完全清醒过来之前，罗伊斯就进入了她的脑海。
她不知道罗伊斯现在怎么样。是否已经退烧？或者是更加严重了？是在安静的沉睡中，还是因为难受已经醒来？
她很担心他。
昨天白天的时候，她打算一早就乘坐马车去隔壁小镇。可是现在罗伊斯生病了，她改变了主意。她决定在见过了罗伊斯之后再出发。
而且罗伊斯的发烧不能被知道，所以她得在平常的时间去叫罗伊斯起床，如果罗伊斯因为难受而睡过了头。
艾达出了房间，去用早餐。
她在进入餐厅的时候就见到了镇长正抬头看她。
艾达向她微笑致意，一边道了一声“早安”。
“艾达大人，早安。”
艾达在餐桌入座之后，出乎她意料地，镇长站起身来到了她旁边入座。
显然她是有什么话要和艾达交流。
想起来，前两天艾达从来没有在餐厅见到过镇长。今天或许是镇长特意在等她。
女侍为他们呈上了早餐。
艾达并没有拿出刀叉，而是等待镇长说明她的意图。
镇长笑着说道：“艾达大人，我在这里等您只是为了感谢您。”
然后她收敛了笑容，站了起来，真诚地向艾达行了一个礼，说：“我和西赛德小镇的所有人都感谢您，感谢您为了我们而选择卖掉您珍贵而富有意义的奖章。”
艾达也站起来，她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图托姆帝国不愿意看到她的子民挨饿受冻，罗伊斯大人和我也不愿意。因此，这是我应该做的。”
镇长漂亮的眼睛包含感激，闪动着光泽，她看着艾达。
片刻之后，她说：“艾达大人，打扰您了，请您快用早餐。”
艾达坐下了。
镇长说：“艾达大人，那么我先离开了。”
艾达从镇长的眼睛里看到了柔情，这是一种对于人类的、对于生命的柔情。艾达想要叫住镇长。在这样的困难的时间里，艾达想和人一起诉说一点什么，而镇长是一个好人。
正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她还不知道镇长的名字。
迟滞了一瞬，艾达开始开了口：“镇长大人，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是的，艾达大人，当然。我的名字是佩拉。”
“佩拉大人，如果您不是那么忙，或许您在早餐的时间里愿意陪我聊聊？”艾达拿出她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她会在七点之前去叫罗伊斯，如果那时候罗伊斯还没有来餐厅。现在时间还很早。
镇长立刻回答：“是的，我当然愿意，艾达大人。”
而在叫住佩拉镇长之后，艾达一时间其实并没有找到切入口开启话题。
关于西赛德小镇的情况，他们每天晚餐的时候都会交流。而关于镇长自己的情况，直接来问或许又太冒犯。
反而是佩拉镇长说起了今天的安排：“艾达大人，马车在您用完早餐之后随时可以准备好。请问您是否在用完早餐后就出发呢？”
“我需要见过罗伊斯大人之后再出发，我们将再次确认今天的安排。”
“好的，艾达大人。”
“……或许我突然提问有些冒昧，请您原谅，佩拉大人，”艾达在沉默片刻之后说，“您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的，艾达大人，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我的父母辈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艾达点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爱这里。”
佩拉镇长笑起来：“艾达大人，我确实热爱这里，爱这里的一切，爱这里的人们。”
艾达看着佩拉的脸，看到刚才的那种柔情又出现在她的脸上。
佩拉镇长的回忆浮现：“在我还小的时候，镇里的所有孩子都知道安雅阿姨。因为安雅阿姨会接受所有孩子。她把自己的家当做托儿院，如果有父母因为忙碌，或者其他原因暂时不能看顾自己的孩子，那么他们就可以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安雅阿姨那里。安雅阿姨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孩子。”
“她也不收父母的钱。一些父母会给安雅阿姨带去一些食物作为感谢，而一些父母更加贫穷，那么安雅阿姨就不会收他们的东西。”佩拉继续说，“我呢，或许我就是第一个被安雅阿姨照顾的孩子吧。”
艾达已经将早餐吃完。
女侍过来，无声地将餐盘收走。
女侍的动作并没有打断佩拉镇长的叙述：“那是更早的事情了。那段时间，我的父母忙于劳作，将我关在家里。那天他们忘记了锁门，我就偷偷出了门，想去鲁米运河旁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一些鱼虾。”
艾达似乎猜到了后面的发展，她没有打断。
佩拉镇长说：“我在河边玩了一整个下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那时候我应该要回家了，但我并不知道时间，也忘记了父母在发现我偷偷跑出去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是安雅阿姨来提醒我。”
事情和艾达猜想的不同，她原本以为小佩拉会遇到危险，或者落入水中，然后安雅阿姨救了她。
事情常常和猜想的不同。
“安雅阿姨来到了河边，我的身边。我看到她，才想起来时间，才想起来我可能会面临的父母的怒气。但是和我预想的不同，安雅阿姨没有语气严厉地说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父母，她对我说：‘你是佩拉吗？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家了呢？’”佩拉镇长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她应该是在学着安雅阿姨当时的语气说话。
艾达也跟着笑起来。
“我没有回答她，但应该是她从我的表情中看到了慌张，她又问我：‘你爸爸妈妈不知道你来这里玩吗？’我还是没有回答。”她耸了一下肩，笑着继续说，“安雅阿姨总是很有耐心。她继续问我：‘你要不要去我家里先烤烤火，把衣服烤干呢？’这一次，我记得很清楚，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回答：‘要！’”
艾达笑得更深了，她忍不住问：“那后来呢？你赶在你父母之前回家了吗？他们发现了你偷偷去河边玩吗？”
佩拉镇长点点头：“我赶在父母之前回家了，但在晚饭的时候，我的衣服内掉出了一直螺，之后他们又发现了黏在我裤子上的一片水草。”
“噢，那真遗憾。”艾达适时地感慨，“那么他们惩罚你了吗？”
“是的。”佩拉犹豫了一下，“那就是惩罚。第二天他们把我卧室的门锁上了。”
艾达笑：“噢，那可真遗憾！”
佩拉也笑。
很快，她又想起来，这个故事好像偏离了原先的意图，她说：“后来我知道，原来在我去到河边玩的路上，安雅阿姨就看到了我。她跟着我到河边，在一旁看护了我一个下午，担心我落入水中。”
艾达看着佩拉的侧脸：“啊，原来是这样。”
“是的。在之后，她就开始把她家布置成了托儿院……慢慢地，很多父母都会把他们的孩子送去安雅阿姨那里。在那里，我们一点都不会无聊。”
餐厅的门口传来脚步声。艾达在抬头之前，仅仅凭借脚步声音就能判断这些脚步声属于罗伊斯。
她很想问罗伊斯感觉怎么样，但忍住了。
跟着镇长佩拉，艾达也站起来，向罗伊斯问好。
艾达默默观察罗伊斯的脸色，好像仍然和昨天晚上那样红。
他的神态轻松、脚步如常，看来是装出了自己没事的样子。
既然罗伊斯已经起床了，艾达也见过了他，她决定不再耽误时间，她也需要尽快得到治疗发烧的药物，带回来给罗伊斯。
她向罗伊斯再次说明了今天的安排：“罗伊斯大人，今天我将去往邻近的纳西小镇，去换取食物和药物。”
罗伊斯将权杖放在座位旁边，坐下以后问道：“好的，艾达。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您没有其他任务需要我完成的话，我打算现在就出发。”
罗伊斯点点头：“好的，艾达，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的，罗伊斯大人。”
女侍为罗伊斯端上了早餐。
艾达站起身说：“那么我先告辞了，罗伊斯大人。”
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
在罗伊斯的目光中，艾达还是开口。她向佩拉说：“佩……镇长大人，之后西赛德小镇的许多事务还需要罗伊斯大人协调和决定，您能否将小镇的地图给到罗伊斯大人？他今天或许要在待客间进行研究。”
佩拉站了起来：“当然，艾达大人。我现在就将小镇的地图呈给罗伊斯大人。”
“小镇地图在事务所里，罗伊斯大人，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将地图带过来。”佩拉说着准备和艾达离开餐厅。
罗伊斯放下刀叉，对佩拉说道：“那么就麻烦您了。”
说完，他看向艾达，和艾达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伊斯明白艾达的用意。她找了一个借口，希望罗伊斯今天能在他的待客室里好好休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