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房间,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步成戈没忍住,率先问闻酒:“你不会还想着和文轼之重归于好吧?”
“你觉得我会这么做?”闻酒问。
“以前我不觉得,现在,不一定。”步成戈看向闻酒,直勾勾地盯着闻酒的脸:“现在你该做一个了断了,闻酒,我记得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那是文漱雪。”闻酒淡淡道:“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闻酒。”
步成戈被噎了一句,反而无话可说。灯花在两人中间噼里啪啦作响,在沉寂时,它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
大到提醒两人,他们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
闻酒终于开口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先回盛月国,向陛下复命。”
“然后呢?”
“然后……再说……”
虽然闻酒什么也不肯说,可是步成戈却觉得闻酒已经在心中有了决断,他似乎已经决定了很多事,只是自己被推拒在闻酒的圈层之外,无法得知他的所有想法。
他叹了口气,最终选择不再追问,而是倒了一杯茶给闻酒:“你做什么决定都好,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对自己,还有我在。”
闻酒伸出手拿茶杯,指尖感受到了温暖,他却无法回应,只能慢慢缩回手,将五指并拢成拳。
在步成戈离开之前,他终于听到了闻酒开口:“多谢。”
步成戈没忍住笑了,这两个字入耳,让他如沐春风,走路都飘起来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因为闻酒的一句话而彻底放任不管,同样暗中跟胡北望打通关系,让他留意闻酒和文轼之的动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给自己飞鸽传书。
结果步成戈带着北吾军还没到丰都,他就收到了胡北望的飞鸽传书,纸条上的内容更是让他当场掉头原路返回。
闻酒确实没留在盛月国,但他也没打算辞官来北吾国,他居然要出家?
好好的大将军怎么就看破红尘了?步成戈急的快马加鞭,乌木也知道主人着急,主动提速起来,他只用了三天就到了胡北望信中提到的地方。
这里不是中原三国,而是北吾国和盛月国的边界天门关,步成戈到了天门关才发现这里人烟稀少,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寺庙,那闻酒出的哪门子家?
他从马上下来向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寺庙,结果遇到几个人都步履匆匆,像是急着做什么,步成戈好不容易抓住一位腿脚慢的大爷:“大爷,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寺庙?”
“庙?我们这小地方两国都不管,哪有什么庙啊?”大爷说完就要走:“我还要去拜见将神呢。”
“将神?这是什么?”步成戈听都没听过。
“看你风尘仆仆,估计是才来吧,西蛮军不是投降了吗?盛月国的大将军文漱雪受上天感召,要在这里修庙受香火呢,文将军立下战功,不图名利,反而留在此处,这是我们凡人的福分啊。”
大爷说完,匆匆离去,只留下步成戈留在原地。
将神?步成戈左思右想,最后牵着乌木跟着大爷去了将神殿。
这座将神殿就建在小镇中,一眼就能看见,步成戈来到殿外,看到了牌匾上写着将神庙三个字,许多人越过他走进殿里,手上还拿着香,步成戈带着疑惑跟着走进去,看到的就是一座雕像。
那大约是闻酒的雕像,从眉眼看隐约能瞧见闻酒的样子,不过除了五官,其他部位可以说和闻酒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身材太壮了,脸型太硬了,要是他来做,一定会把闻酒的雕塑做的十分漂亮。
众人将香插入香炉中,对着闻酒的雕像跪拜下去,步成戈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突兀。他正看雕像之际,忽地瞧见窗外有道人影闪过,步成戈立刻跑进沿着侧门院子里——
他终于又见到了闻酒。
闻酒没想到会看到步成戈,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做什么将神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步成戈上前一步抓住闻酒的手,像是他们相遇的最开始那样。
闻酒挣脱不掉,只好道:“请国君放开我。”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会放开。”
“前几日,三皇子已经将解除燃命蛊的药找了回来,我很快武功尽失,甚至会比从前还要虚弱,再也无法领兵作战,不如提前给自己找个养老的地方。”
闻酒将一切和盘托出。
步成戈却道:“那你为何不来北吾国?你是北吾国人。”
“我去哪里与你何干?”闻酒甩开他的手:“步成戈,你要是还想着那个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你我今生无缘无份,还是请国君早日娶妻生子,好好做这个国君吧。”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步成戈想要再拦闻酒,身后已经有香客追了上来:“你是什么人?竟然闯进院子里扰文将军休息,快出去!”
十几个人挡在步成戈面前,步成戈想让闻酒帮自己说句话,闻酒却撇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步成戈没办法,只好转身离开。
“文将军,你没事吧?”香客们十分关心闻酒,又有人道:“文将军怎么会有事?他可是杀死金宁的大将军啊!”
“也对,文将军,瞧我们都不会说话了。”
闻酒道:“多谢诸位,我没事,只不过先前受了伤,最近需要好好静养一番。”
他这话一出,众人才想起来闻酒也刚卸甲,需要休息,这才各自出去,留给闻酒一片安静。
闻酒站在小院中,天门关人烟稀少,只是因为这个将神殿才热闹几分,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度化为平静之地,再过三五年,世上人便不会知道还有文漱雪这个人,当然也不会知道闻酒。
他与步成戈从来没有任何可能。
步成戈被赶出门后并没有再闯进去,毕竟如今闻酒不愿意说,他再闯进去也得不到答案。他将乌木拴在原地,自己出去散心。
天门关确实人烟稀少,大路上只有花草树木,不见过路行人。步成戈去酒肆要了一壶酒,坐在街边独饮,不过与其说是独饮,不如说是牛饮,他一口气干了一整壶,刚要叫老板再上一壶,却看到自己面前不远处有一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看模样也就十来岁,跪坐在街角,面前摆着一只木碗,只是路过的人从不正眼瞧他,因此小乞丐几乎颗粒无收。
“公子,您不用担心那小子,他比咱们大多数人都过得好着呢。”
步成戈正看着,店小二从屋里走出来,跟步成戈说话,步成戈觉得好奇,问店小二:“此话怎讲?”
“一看您就是外地人,不知道镇上的事。”店小二讲的十分认真:“这小子姓周,叫周名扬,原本是富商周老爷家的小儿子,不过一个月前周老爷得知他当年纳妾时,这女子腹中已有孩子,孩子的亲爹是县衙中的袁县令。周老爷一怒之下,就把这孩子赶出府了。”
“这,这孩子被周老爷赶出府了,也可以找他的亲生父亲呀,莫非他亲爹不愿意认他?”
“当然不是,袁县令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他是个好人,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认呢?只不过这孩子脾气太倔,说袁县令已经成家,有了妻儿,自己不愿意破坏他们,干脆自己做乞丐讨钱,袁县令就暗中派人给他钱,最近周老爷似乎也想开了,想要这孩子回去呢。所以说,客官,您真不用管他。”
店小二说完,酒肆里还有客人招呼,步成戈没要酒,让店小二先忙。随后他走到乞丐面前,看着那乞丐,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
见那木碗还是空的,他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放进碗里,小乞丐见了,立刻磕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我在别人那里听了关于你的故事。你为什么不愿意找自己的生父?”
步成戈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他。小乞丐顿了一下,低声道:“只有血缘,没有亲情,我已经十岁了,回去干什么?”
“那你养父不是也愿意让你回去吗?”
“养父家中有一弟,我如果回去,一定会被认为要瓜分家产,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出来,省得他们麻烦。”
小乞丐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步成戈看着小乞丐有些脏的脸,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闻酒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吗?不,他或许面对的是比这孩子更糟糕的处境,他夹在两国之间,忠孝难两全。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过路人走过,随手将三块十两银子扔进了小乞丐碗里,没等步成戈意识到什么,小乞丐已经捡起银子追上了那人:“公子,公子,请你把银子拿回去。”
那人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由得发愣:“这……”
小乞丐道:“请你和袁大人说,名扬已经找到了活计,可以自力更生,以后不需要袁大人费心了。”
行人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被看破,只能低着头匆匆走了,看样子是去县衙复命去了。
小乞丐见那人已经走了,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步成戈听到了他和那人的对话,问:“你找了什么活干?”
“洗衣服,一件衣服给我五文钱,过两天就能去。”
步成戈沉默片刻,站起来:“我这儿有个别的活招人,管吃住,还发工钱,主人是个很好的人,不知道你愿意来吗?”
“真的吗,我愿意。”小乞丐听说这个条件,当即点了头,这条件可比洗衣服强多了。
“好,既然你愿意,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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