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逸手指点在操作板上,关掉无线电罗盘、无线电高度表,这架直升机机身两侧安装了武器挂架,挂载了将近1吨弹/药、1门20毫米机/炮、2挺7.62毫米机/枪,携带5枚欧洲导/弹。白轩逸正打算下去检查一下,考虑要不要换个68毫米火/箭巢。
何意羡连着两下喉头一滚,白轩逸才暂停了手头的事,掀眼道:“再说一遍?”
何意羡的头往外扭,闭上眼睛拒不沟通,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是实际上,他妈的,他怕死了!
他行骗多年,装惯了假,此时却无法消灭这个色厉内荏的自我,他也太过畏惧白轩逸了。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何意羡的童稚时期,他一直没能完整的经历“镜像期”,在自己的意识中自“我”塑形,独立地接触到世界的其他部分。白轩逸就是他和人世的唯一纽带。
从前农村老屋的中堂,供奉天、地、君、亲、师,然而幼小的何意羡的心中,这五尊所指的俱是白轩逸,他一个人包揽所有角色。而“亲”这一字中,不止白轩逸是兄长,更有父母的成分。父母——父亲——唉,这天底下哪有儿子不怕老子的?
所以,白轩逸四个字这般平静,水波不兴,却令何意羡的大腿几乎抖了三抖,霎时间连昏沉的头脑都霍一下清醒了。
“再说一遍,行就在一起,不行就分,有什么问题?”何意羡心跳飞速,但吹着亮丽圆润的口哨,眼神像个跳跃不定的小孩。
他佯作快乐,两眼弯弯眉如新月。要是有人看见估计要惊晕好几日,龙争虎斗浪里白条的何律师,还会这么笑啊?
他吹小调,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控诉者,而绝非被害者。
很快小声唱了出来。因为胆识有限,意决欺负白轩逸粤语三脚猫,何意羡拿捏一副港腔,赌他听不太懂,听不懂算了,那歌词翻译过来是:“和你吻吻吻吻吻,你吻得太逼真,让我把虚情假意,当作最真心的亲吻……我想问问问问问,我该怎么脱身?你却说花花世界,不必当真,多么伤人…让我爱上薄情的红唇,拿什么心肠,面对我的善良……或者其实所谓爱情都只是彼此填满寂寞空虚,或者是一种冲动的幻觉……”
但是被白轩逸看了一眼,何意羡大脑断片,心虚改口:“…人民群众生命大于天啊,你赶紧走吧。天不转地转,以后也有的是再见的机会……不见也好,你不一直很烦我么?捂着嘴乐去吧…”
无奈天公不作美,雷雨不休。白轩逸说:“理由。”
何意羡心一狠:“腻了。”
“看着我说。”
“看个屁,相看两生厌。”
这两个人甜蜜的时候,对视是极其危险的。常常看不到两秒,亲了,亲一会看一会,看一会亲一会,操一会……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何意羡坚决不看,“我明天出差,没空和你鬼混。”
“去哪?”
“香港…”
何意羡脑子里满是身世之谜,信口开河就来这么个答案。白轩逸却很严谨,军用导航设备连航班也能查询,白轩逸放大屏幕一行行拉取下来:“几点的飞机。”
检察官善于锁定证据,律师善于洗脱凶嫌,他们在口舌战争上向来难分伯仲。然而一向狡兔三窟的何律师,今天有些不在状态,这下像质证时遇到证据突袭,辩方证据力几乎没有地混乱道:“我私人飞机啊,操/你妈,就以为你有飞机?”
白轩逸微微扬眉笑了出来,何意羡恨恨地伸手掐他大腿一把。
“你再打一下?”白轩逸更笑了说。
“怎么,打你就打了,打你还要挑日子?”啪的两声,何意羡打的是脸,一正一反两记左右开弓。
然后被捉住手。白轩逸握着他,没有温存的爱抚亲昵,就普普通通拉着手。一面又在接收来自首都的重要信息,一面给何意羡手心放了点小零食,说他:“撒谎眼都不眨。”
何意羡还以为什么高档军需物资,低头一看,脆脆鲨。
真是气笑了,抿着嘴笑了。不交一语,羞红颦浅被他握了一会儿。
何意羡不想放,也不大敢,仿佛白轩逸对他,永久持有上对下的特权,父对子、兄对弟的特权。矛盾而不可有操作性地动了几下,白轩逸没注意他的忸怩一般,一门心思忙碌。
是故,何意羡又闭上眼。闭眼很好,思念中的一切都比现实美丽。
何意羡始终别着脸,他自觉脸上的表情十分丑陋。这等荒唐情爱,怎么可以。何意羡是□一手教出来的,即便欺世盗名了几年,金钱和权势是他的妆奁,而他实质的一颗心,当真没有看上去的那般悖逆不道。他想象里和白轩逸的爱情,浪漫又清高,最好能隐居。
倘若换了个人,譬如这是何峙,他会承受不住,要彻底失心疯的。侧面的脸颊渐渐变白,这是一个随时可能不起的重病之相。不如死掉,命运那根若隐若现的提线,死掉也就断掉。
并且,何意羡想了一顿后,不愿和他把话说破,至少今天还是不要了。
万一白轩逸也蒙在鼓里,无疑他□的道德底线是比自己高的。白轩逸脑子有问题,岂不是更要崩溃。他还信佛啊,会怕报应的吧?那么亲情和爱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搞不好却可兼失。
何意羡现在最需要找一个世外桃源,一个人静上一静。
“白轩逸……”何意羡眼皮滚烫,“还是真的算了吧。”
他把手一抽,白轩逸本来也没抓得多紧。何意羡都没使劲就得逞了,于是加倍酸苦了,酸不拉几地说:“控辩双方私底下一点不避嫌啊?…有人啊,你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一个检察官,渎职,还非礼…”
可惜白轩逸没有被激将到,动作上没有抓他的手拉回来,嘴上却说:“嗯,我是牵连犯。”
何意羡一听脸马上烫。他的脸皮,在□面前,薄得纸糊一样的。
他不想秒懂,可两人都学过刑法,这点灵犀总不可能没有。
牵连犯,犯下的数罪之间,存在手段与目的,或者原因与结果的牵连关系。
白轩逸这句话意思是,后者高度牵连前者,他白检渎职,就是为了非礼。
何意羡等脸不热了,才默默说:“好了,别废话了,分了就是分了。真的,跟你说话有一种和初中生玩贴吧的感觉……”
面对他执着的那点傻主张,白轩逸换了方向质疑:“那合约?”
“狗屁合约。”何意羡回眸瞪他一眼,眼里恨意充盈,但似乎不是恨哥哥,他在恨天恨地恨自己。
“白检察长,敢问你有没有一天学过法啊?是不是法盲?我看只是你单方面同意,一厢情愿吧?”
“何律师,不是同意,是‘合意’。”
何意羡接触到的很多检察官,大都喜欢反问,生怕干脆的回答落下话柄,法庭上,生活里都是。白轩逸却是大大的另类,他真如一个强势无匹的“控方”,控制的控,他热爱控制,精于控制,讲话一鞭一条痕。
那一张约/炮合同,不符合公序良俗原则,不具有法律上的约束力,至多称之“合意”。但是何意羡笑得猖狂:“噢,是合意吗,合意的要件您忘光了?”
手机里拍了纸质合同的图片,何意羡有板有眼地展示出来。
合意之达成,一为当事人表明意思真实有效;二为必须有两人及以上,一个巴掌不能拍;三则应以签订合同为目的。
但是,那不成文的合同的抬头第一行,何意羡的身份证号码就是假的。他曾经为一位巨贪辩护,记得那人逃跑出境,98天的逃亡途中,先后在成都、广州、海口、湛江马不停蹄地周旋,在越南、缅甸境内疲于奔命,一共换了39个假身/份/证。何意羡在这方面,当然也是有“非常准备”的人士,隐身有术。
所以,何意羡要与他当炮/友,这是自他提出的要约。何意羡假造证件,捏造的当事人压根不存在,这是他们达不成合意的原故。
“没关系。”白轩逸另有蹊径,划到下一页当时合同的背面。
那是当时他们共同添的一笔。何意羡见了忙划回去,不让他翻。
白轩逸也没坚持,任他抢回手机,雨夜里去看着□出众漂亮的假面。面具再美,再华丽,也只是徒耀一时,百世不殒的另有他物。因此,他笑笑说道:“误载不害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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