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孝感天地,会挑座位,烧烤店里让何峙坐的位置人流量多,又靠近热源,腾腾的像在喷射诅咒火焰。
但这话一说,就像把发红的炭块浇熄了。他们两本就很打眼,二三食客也不可言说地望向这边。
一阵渊默过后,何峙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实在可发一噱的事,道:“小羡,为什么不先去问问白轩逸?”
“白轩逸?我问他还不如问个棒槌。”何意羡也在说玩话似得,舀了勺红烧香辣猪脑花到何峙盘子里,“他是哑子做梦道三不着两,哪有你何大教授独清独醒啊?你系乜人啊?你系即将成为绝响嘅香□□路教父啊。”
何意羡还往上浇蒜汁,一边告状:“白轩逸不理我啊,你是不是又要说他有苦衷,他失忆了啊?”
何峙道:“感情常常影响了记忆,愧疚频频令人善忘,出乖和亏心的事总是不忍想起,犯罪起初便靠隐瞒为生。所以苦衷或许是他的现实,不需要为这种人作无谓的怅惘感伤,也不失是一种你的理智。”
“所以咱不聊他了行吗,我想到他要吐,这饭还能吃吗?我妈生个叉烧都比生他好。“何意羡点着头,用真诚的眼神抓住对方的眼神,”我现在就想听你说话,聊聊自己家里头的事。别说我哥哥了,你说说你哥哥,我爸爸——何崇玉?”
“在这里说?小羡,我还有三十分钟上课。”
何意羡看了表,起身道:“好啊,那走吧,边走过去边说。”
夜色如同蜘蛛网般罩住大地,他们步行在法大校园。
这个时间,恰好能与返校的闹事学生们撞个满怀。
小朋友不好好读书瞎凑什么热闹。何意羡还要再次感叹那一刀妙哇,好枪法,一枪把政府和平□□的保险丝打断了,道义责任一下全到了群众身上。
有此为借口,官方的行动忽然有节有理、名正言顺,哪怕国际上也无法干涉——江湖就像战争,你一直欠的,就是一个“出兵”的借口。手段必然是先君子后小人了。
警察持有震撼手榴弹、刺刀和电击棒,没收了学生的石块和玻璃瓶,盛满颜料的蛋壳。学生领袖在救护车上陷入重大分歧,之前说的要多个城市陆续集结抗议,表态支持,滴嘟——滴嘟——警笛红灯之中,也默默流产了。
不好讲有没有善始善终,反正何意羡翻墙,中国大陆以外的中文地区已经传得很难听了。不表。
学生们灰扑扑小鸡仔一样,何意羡走在湖边,难免发出九斤老太之叹,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再也没有那样有青涩味却又雄性感爆棚的帅哥了。
想当年的白学长,何意羡虽然不辨美丑,但不能不发觉他在哪,哪就如同猴场,夏天飞满花脚蚊子的池塘。别人在他旁边都是二维,只有他是三维,是一个会喘气的雕塑。那年有次何意羡抱着篮球,也是走在这附近,只听一群白人留学生路边呆着倒吸凉气——“strikingly hot”、“breathtaking”云云,哦,原来刚刚睡眼惺忪赶早八的白学长过去了。何意羡要跟踪他□太简单了,哪有非常一惊一乍的路人,顺着一路找过去就行。他经常为之。
想到如此帅住一条街的人,仅凭一张脸在人群中开无双,获得国际友人认可的外形,让何意羡自然地以这个问题开场:“所以何崇玉香港人,白祺琬中德混血,白轩逸四分之一?我爸我妈这组合有点神奇啊。”
“这是由于你父亲,受洗时的教母是德国人,你的父亲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德国印迹和德国情结。他说的德语比粤语好,甚至很早就学会了使用法兰克福南部的方言。每个下午,他都会跑到修道院的唱诗班里学习唱歌。”
与南美毒/枭、芝加哥拉丁王、意大利黑/手党齐名的组织里,会生出这种这种异类儿子么。家族财富的真相其实非常极简,那迦的手脚伸得颇长,只要是有暴利可图的产业,他们都要占一手。至于什么样的产业么——在他们眼里,人就是肉。
但是,何意羡了解到的信息里,何崇玉书生气重,外号“四/眼龙”。何崇玉,这名字不就如一个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服,平淡如水…
何意羡吹着口哨,扔石子在水面漂飞:“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安徒生?”
“对,我知道对于一个继承人的人选来说,这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他的确没有一点兴趣插手家族的生意,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成为一名牧师。为此,他常常会把围裙披在肩上,制成一件神衣的模样,大声地讲起道来。家人对他的想法非常反对,认为他太内向了,看上去懒惰而麻木,不过他把自己的信仰坚持到最后。他去了维也纳学习艺术,每天他都在多瑙河畔四处逍遥,过着一种‘空虚的舒服生活’。就在那里,遇到了你的母亲。他们的每一天,在画水彩、素描、谈天说地中度过。神仙眷侣,非常美满。”
“好了……够了。”
快到教学楼了,都是人,何意羡叫停。
人多其次,主要是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真实的冲击太强烈。一天之内不能真实太多,否则元气大伤。这真实好像何峙真的是他的本族宗亲,一位威严的大家长。
世界分黑白,白哥哥最大,黑叔叔最大,而是他搅得两位□互有攻防,有来有回。哪怕不谈及□二字,仅仅如此糟糕的局面都无法对得起双亲。他查到过白轩逸母亲在精神病院最后的生前照片,那枯萎的皮肤如同一张薄纸贴在身上。
与□颠颠又倒倒,何意羡仍无法接受。白轩逸信奉因果,何意羡也在焚香顶礼的伊始了:是啊,老天爷一直都在看着我们,早早晚晚都会找回去的……!
好在除了他的身体状况外,目前也不是把所有生路都堵死的死局。在□一触即发的战争之间,何意羡不只知道何峙的牌,他也有自己的牌。
所以,即便可能本来没想送他进教室,迈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何意羡还是站住了,笑说:“我觉得今晚很愉快,还有得聊,那么何教授,我等你下课。我们就聊点——你最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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