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晚上六点钟,两位律师到了饭店,是一家挺热闹的滇南私房菜馆。孟彧没有敢进包房,怕进了包房发生什么事说不清,就挑了二楼一间半封闭的,就是三面有隔断,但是一面是屏风的那一种。

点菜在一楼大厅,青菜、洋芋、蚕豆之类的食材在竹箩筐里装着,有一个小型生态园里种植各式各样的菌菇,客人喜欢,可以自行采摘下锅。

人都还没来,孟彧问想吃什么。何意羡就说,我不能吃辣。所以孟彧去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感觉脑子里播放床铺吱呀吱呀乱响,好像随时要散架一样,还有那种哎哟喧天的声音。

谁知一回到那间私密性十分欠妥的包间,何意羡扑在他身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电视剧里一男一女转圈圈必爱上,但孟彧是吓了一跳,害怕无事三分笑非奸即盗:“干嘛干嘛?”

何意羡说:“干嘛,都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干嘛那么紧张?”

在满怀香气里,孟彧也立即接口说:“我像是很紧张的样子吗?你说你的事我能不管吗?但是何主任,你当然不会把我当成一根救命的稻草吧,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做稻草,都救不了任何一个人的命。”

何意羡先是用琼瑶式的语气表扬了他,说你好好哟,然后道:“你不紧张吗?那你胆子够大的,敢在公共场所这么泡/妞。”

孟彧听了心里猛然一爽,你何意羡也会有示弱的一天?非常震撼啊!

孟彧于是转头看向他,仿佛满室黄金般的炫人眼目,令人感到一种被其氤氲着的虚荣。何意羡拿下巴在他的脖弯处蹭蹭,好像寻觅一处心安之所,一个舒适的位置安置他的脑袋。那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锁着他,使人不禁会想:眼睛里那种雾状的东西,若是寒风袭来可能就会变成晶莹的泪滴,若阳光洒落,它也很容易雾消云散。这种想法带给他一种掌握着眼前这个人命运的快感。

何意羡说:“让你适应适应。”

孟彧不容易地分神,张望了一点门口:“这合适吗?”

何意羡说:“非常到位。”

“不好不好,不应该不应该。”孟彧谦虚矜持,为自己设定了罪与非罪的严格界限。

但是那腰真是又细又软,屁股又紧又翘,总之身材十二级的棒。如果这真是个妞,会有一对高耸丰/满似乎随时可能朝你奔赴而来的乳/房,正在一下下地撞着你。你明知是错还在纠缠我,好像失了火,又像着了魔。男人要把色/戒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死卵朝天,不死就过年。所以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忍呀忍呀没忍住。如果我再忍下去,我想我会死掉,你愿意我死掉吗?

“不应该什么?孟彧,谁会把你当成唐僧肉?”何意羡的手往下,居然先拍了拍他的屁/股,“你平时看起来聪明世故得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露出知识分子的小尾巴?”

这回孟彧真的该突然生气了,打屁/股这一下几乎把他的糊涂劲彻底打掉。何意羡及时把手抽回来,在孟彧头发上撮了个朝天揪:“小尾(yi)巴~”

这个玩笑开得失水准又失算,直接导致白轩逸来的时候,孟彧提前将何意羡推得远远的。何意羡算好时间,要给白轩逸呈现的双宿双栖,搭了半天的戏台,塌了。

孟彧略带严肃,干干地一笑:“白检。”

白轩逸只是点头:“孟律,何律。”

何意羡捏着鼻子努力了半天,努力打水漂,一时间情绪糟糕,刚才那种详略得当的细腻风格没有了,明晃晃地横着瞪了白轩逸好几眼:“点菜啊,您也别作壁上观了,也参与参与吧。”

白轩逸说:“等孟检来吧。”

何意羡讶然道:“白检这都懂啊?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呀!那行了,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东辣西酸南甜北咸是没有你不会点的菜不会开的酒啊?七个人五个男的两个女的一人一份例汤女的要鸽/乳男的要羊肉,三种主食一个果盘既得包含鸡鸭鱼肉还得有两个生猛海鲜啤酒几个人白酒几个人?我得多向你取取经,这菜点得不好,吃得怅然若失,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事业的巨轮说沉就沉呀!”

孟彧高情商低姿态:“咱这又不是业务洽谈,不要讲究那么多了。我去吧。”

何意羡说:“就他去。”

孟彧赶紧按下白轩逸的肩膀:“不用不用,你俩坐着,真我去。”

走出包间,孟彧压抑着自己呼出了一口长气。里头这两人一眉来二眼去,孟彧就全明白了。何意羡一见了白轩逸,那一副深闺之人得风便骚的模样。现在说不定投怀送抱的对象已经换成了白轩逸,羞涩地一笑,却浪浪地扬起手,打在了他右边的肩膀上了。

合着这是合起伙来,拿他当猴耍呢,孟彧明白过来,自己差点把火坑当成火炉了。何况还有何峙这一层在,他会变成比炉渣更渣的炮灰。现在还不溜,那岂不是傻得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如了吗?

孟彧在前台草草点好了菜,结好了帐,马上开溜。

饭店大门口却有个小女孩,这两天秋老虎来了,她拉着妈妈的袖子要喝绿豆汤。

孟彧停住了脚步,只因他作为一个持续创业者,何意羡刚回国的时候,孟彧在创办自己的律所。他原以为,装修不就是找一个装修公司,报价出方案,然后出图纸、盯着看一下就完了么?实践是,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孟彧只能吃住都盯在装修工地现场。除了买料、盯活以外,还要跑消防,跑物业。当时装修正值酷暑,房间也不能开空调,工人师傅都是汗流浃背。为了给他们降暑,何意羡经常会过来,在家里熬了一大锅绿豆汤,放在冰箱里冷着,温度降下来后,再拎下来端给他们。

装修这个东西,真是一天一个样。虽然银子越来越少,但自信和成就感却是越来越足。工作十分辛苦,精神头却一丝不受影响。在日渐收尾的施工装修现场,何意羡在那不止一次地一起畅想未来,不觉时间的流逝。何意羡穷开心,有的案子立案成功,他都仿佛官司打赢了一样,孟彧则一副苦瓜脸。何意羡就像一个婆婆嘴,没事就给他打气。何意羡说,我们处于工作的起步阶段,也是人生道路艰难的时期。虽然艰难,但人的一生,就是解决问题的一生,每个阶段都有解决不完的问题。即使功成名就的律师,也会面临更为复杂的难题。成功就是差一点点失败嘛。

最一开始,孟彧与何意羡相识于北大的一期司考速成班,何意羡那时为了节省住宿费用,就住在了计算机系的宿舍楼。孟彧清楚地记得未名湖畔的垂柳以及洗澡堂的脚踩水龙头。执业之后,何意羡还和他一起到区司法局和律师科专门负责律师投诉的老师大吵一架,为他维权。那位司法局的老师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笑呵呵地夸你们是一对好搭档。新开的律所哪有什么人脉,孟彧那时坚定拒绝使用任何父辈的资源,就靠自己。地铁口送宣传材料的也有,但大部分是送外卖或卖健身卡的。律师到地铁口送杂志,就像在法院门口举着“代打官司”的招牌差不多,岂止丢脸二字了得。然而何意羡陪着他一块,两个人一上午要背三百本宣传册,吃个盒饭,下午再从办公室搬三百本。

但是后来律所没多久倒闭了,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孟长庚认为儿子总是说些狂妄自大的话,和他对着干,气急败坏了。人在生存前面,一切理想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孟彧遂去了律所对面的渣打银行法务中心上班,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孟彧酒醉问过,你会不会怪我当了个逃兵?何意羡那时候话比现在少多了,也是不笑的,但说,我只是要准备一些纸钱、香烛,朝观世音娘娘虔诚地膜拜,感谢她对我的恩宠,并赐给我你这位最佳损友。孟彧转成非诉之后,何意羡法庭上的搭档才换成了杨柏。

所以如今再听到绿豆汤三个字,孟彧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各自名利双收之后,见面的机会很少了,有点渐行渐远的意思。一次偶然的机会,孟彧才知道何意羡在政法大学设立了以他们当年的律所命名的奖学金。

现代社会很少有肝胆相照的朋友了。但是记得从前有一次孟彧开庭前,双方为了孩子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什么公安、派出所、残联、居委会、妇联等全部参与。除此之外,开庭那天,女方家的亲戚来了好几十个,一下子就把法庭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嚷嚷着如果见不到孩子绝不让任何人走,特别是律师!他们手上拿着棍棒、镰刀乃至锄头等各种农具,场面吓人,直接冲着孟彧来。何意羡当时二话没说就赶了来,孟彧说,要不,你先撤?何意羡在这紧急关头,向后一闪,从怀里刷的把律师执业证掏出来,别动,我们是国家法律工作人员,现在正在执行职务,你们不允许干涉啊,不然要承担法律责任!

律师执业证是红本烫金的封皮,又有国徽的图案,大家不认得但一个个面面相觑,上又不敢上,一时愣在那里。何意羡把执业证件翻开,翻到他的照片和司法局的印章那一页,大声说:你们看清楚了啊,我是国家司法部批准的律师,正在公干!何意羡一边朝孟彧使眼色。双方配合默契,成功等到法警控制住了场面。下了法庭,两辆汽车和一辆摩托车就在后头跟着,孟彧左躲右闪、开开停停,一会加速躲避、一会急刹防止追尾,最终还是出了车祸。何意羡也住院,伤势更严重,因为非不下车,要看着他安全到家。

那今天这么一点小事情,自己都不愿意帮他吗?那人和猪还有什么区别?不管何意羡的动机是什么,后果的危险等级有多高,总之朋友开了这个口。他难道还要当第二次逃兵吗?

孟彧心里敲着大大小小的鼓,但他一个老法师,谨慎起见,还是站在门口拨了杨柏的号码,开门见山道:“你跟我讲清楚小何律白轩逸怎么一回事?”

杨柏在国外有时差刚醒,想说,嗯?这是可以说的吗?但因很不放心何意羡的身体状况,想来想去能托付的也就一个孟彧。

杨柏说:“啊?从哪说起啊?”

孟彧:“上下五千年。”

让杨柏说白轩逸,杨柏的狗嘴里能跑出什么象牙吗?把大学期间白轩逸冷暴力PUA何意羡逼退学的事迹讲了个贯口,淋漓尽致。孟彧说,何意羡看上去很喜欢白轩逸,爱得不得了,杨柏新学一个词现卖:“那叫爱啊?那叫创伤性联结。”

——我/操/他/妈,王八蛋!孟彧攥着拳头回到包间的时候,人已全部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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