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通许福龙,大概是哈琦一个人的决策。哈琦顶着大雷先斩后奏,只因看透了何意羡的本质。那迦后继有无人的问题,暂不考虑,有一众低种姓的外族人窥伺着这个王座,聪明能干一大堆。而何意羡呢,你给他根伏地魔的法杖,他只会用菲尼克斯的羽毛钻木取火,给他自由倒极容易过了火。哈琦认为这孩子目前非常地幼稚,他们能给他体面,他却只想向他们要自由。殊不知世上的人生下来,就无人可得到真正的自由,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是绝不可能的,人戴着永恒的枷锁出生。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何意羡他一个都没有的,你该说他是祥瑞还是妖祟。
许福龙接到了指令,很头疼,不知道怎么按照这个曲折的方针行动。什么叫作既要保护何意羡,又要把白轩逸拖到水里去,关键还不能让他们两个有机会交头接耳一块生事?
许福龙头痛着准备从派出所下班,临走前关掉了马立东的电视机。好在白轩逸错过的一通电话,让许福龙几乎推进了两个目标的进度条。
电话打在座机上,对面是北京方面的领导。一接起来就是气急败坏的语气:“白轩逸同志,你送上来这批清/缴的名单是怎么回事?”
白轩逸只是写了半行字,建议清查鼎盛,相关账册送到司/法审计中心,没有提及任何个人行贿的可能,就已经引动了北京的轩然大波。许福龙听了一下声音,好像是司法口的,解释道:“就我所知,这次的反腐重拳出击,反/腐力度上到一个新台阶,严查已奏效,深度和广度都前所未有……”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严厉打断了道:“我管不着什么深度和广度,你们这是好大喜功、沽名钓誉!怎么一点都不考虑影响?”
许福龙立刻接话:“您指哪方面的影响?”
“鼎盛是全国模范所,何意羡律师是两届全国法制宣传教育模范个人,这两个奖都是我专门坐飞机到申城亲手颁出来的。你们反腐反到它头上,这不是在明摆着打我的脸吗?”
许福龙试探道:“一个称号,又不是免死金牌吧?”
“你知道申城司法局乃至我们北京的司法部,法律援助资金的筹措压力有多大!为了维护一个宽松友好的投资环境,让法律的阳光温暖更多地方,切实解决好老百姓打官司难问题,中央花了多少心血!不能让支援司法建设的人寒了心。就在前几天,何峙还以鼎盛律所的名义在五所政法大学搞了一个助学基金。这样的大律所,这样的大律师我们都不能相信,还有谁能相信?社会主义的一架飞机在天上突然掉下来个舱门,这能行吗?我看你们是分不清指控和臆测的区别!”
就差说何峙既没有拉帮结派,也没有坐地分赃,一直是清正廉明的。什么证据?都是非法证据,无效!人家姓何的完全可以统统成为倾巢之下的完卵嘛。天知道,北京有多少人再也不想给那两个何律师的行/贿金额再做加法了……
许福龙还若有所思了一会,突然就被说动了似的道:“您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法律绝非一成不变的,相反正如天空和海洋风浪一有就起变化一样,法律也因情况和时运而动一动嘛。但是都得等白轩逸同志回来再研究研究。”
“对啦,这就是操守。还研究什么?就这么定了,立刻把鼎盛从清查名单里摘出去。”
“嚯,这个还得等白轩逸同志回来,我们在他手底下工作开展得一直很被动,毕竟人家临危受命,带着中央的重大反/腐任务来,唾个唾沫是个钉……”
果不其然,对面盛怒:“他到哪去了?工作时间为什么不在岗位?”
“这个问题我也着实比较困惑。众所周知,白轩逸同志是一位智商很高的干部,接人待物历来十分严谨,办案向来都是井然有序,雷厉风行的呀!自从来到广东这是怎么了,我们刚刚到达大岭县城,立足未稳,就去会朋友?竟然把中央战前动员的一席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重新调查纵火案,剿灭彭城的毒/资势力,这些大案的线索是个成葫芦,还是个瘪葫芦还不清楚啊!都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啊!啊,白轩逸同志还有闲情逸致带着队员一块喝花酒?革命尚未成功,他先‘纵兵三日’了?”
“你是基于什么产生的这个认知?”
“有句话叫‘同事之人,不可不审察也’,我这些天亲眼目睹,仔细地观察下来,怕是因为他太有人情味儿了,或者说太讲义气了。人嘛,只要有缝,就会招苍引蝇,我看啊,白轩逸同志的马屁上已经叮满了苍蝇,真是不可思议……”
许福龙说了很久嘚瑟的话。说得人不得不震惊,不得不被打动,不得不思考。然而这一番随口的坑陷,抹黑,说白轩逸酗酒玩乐,暗指他与广女经常性进行一些情与色的互相关照,却正好说中了何意羡近期忙活的方向之一。
何意羡进了彭城村那天,村里正好在举办建村五十周年大庆典。整片地方像个世界级主题公园,别墅成群,洋楼整齐,令北上广汗颜不说,村口矗立一座皇宫似得国际大酒店,大厅的红布一揭,一头重达1.5吨的纯金金龙霍一下亮相。此龙价值数亿,由全村每家出资千万集资打造而成。
彭城村旅游旺季会接待少量的游客,何意羡不想太声张,只带了白湛卿在身边,叫南潘在他们附近找个地方安顿,确保有危机时三分钟之内可以现身。白湛卿还是个废物点心的样,何意羡看他那个讨人喜欢的快乐宝宝样就烦。在歌厅、酒馆这些地方搜集情报,勾勾搭搭时,何意羡警告他离得越远越好。他政治□□多年,自然知道这些不可言说的场合是最好的情报中转台,那种环境下人特别容易失去思考,他打算酝酿一会就进入只对高级客人开放的“裸台”。
白湛卿把书包双手抱在胸前,像在害怕雨天的雨水打湿书籍,像刚放学等人接,一直盯。
起初,何意羡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自斟自饮,这还好,白湛卿有点眷恋,很安静,像一朵花儿专注于风。
但很快,何意羡和陌生男女呀呀咿咿讲述着嘲谑、暧昧、消遣的痴男怨女的故事,甚至一个小姐对他闲闲地展开自己的十指,让何意羡欣赏她新做的美甲时,白湛卿突然爆发严重而且无法根治的哮喘。他眼里估计不大看得懂异性的浓妆艳抹,只觉得对方就像一棵性/感的圣诞树一样对着弟弟刺人地亮起来。白湛卿吵得一屋子午夜寂寞的人兴致全无,何意羡只好把他捉回去,骂道我真想就这么把你蒙着头打到死。白湛卿被欺负了只会闭眼睛。
何意羡就住在那间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开的套房。但床头没有可供捆人的护栏,他每晚就把白湛卿一只手锁在客厅的落地灯灯架上,防止他半夜变狼人。
白湛卿惹怒他的这天,何意羡更把他和无数条大小色彩不一的蛇或蟒锁在浴室里,故技重施。整整过了一下午的光阴,何意羡才开门进去。看到白湛卿缩在小小的一隅冷得浑身发抖,惊吓过度,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何意羡被他的惨模惨样逗笑了,风雪轻如柳棉的声音,下视而笑道,脏东西又流出来了。
要是留白湛卿一个人在酒店,他会做出咬舌一类的高/危动作。何意羡捎着他出入不了有色场所,丝毫不怀疑再被发现自己摸人家大腿,白湛卿会当场抱着炸弹漂移。
那天何意羡看了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快步走出酒店,压着鸭舌帽一路低头,走到一处台球厅门口。台球厅正处繁华的街区当中,何意羡简单观察了两眼后,抬腿走了进去。
大厅里面人多得像沙丁鱼罐头,这种娱乐项目消费不高,又能一边抽烟一边玩,早就沦为小混混的集散地。空气不流动,真是太味儿。何意羡目不斜视,一片烟雾缭绕,瘴气逼人中,径直走向服务台。
“先生,打什么台?”
何意羡不回答,反而问道:“你们老板呢?”
服务员停顿了一阵,转身进门,过会领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老板揉着睡眼,语气有些不善:“干嘛?”
“打球。”
老板皱眉道:“打球交钱,银腿四十,金腿九十,赛台一百二。”
何意羡说:“我是来赚钱的。”
老板上下打量一番,蔑然道:“你知道咱们这什么地方?”
何意羡笑道:“你们是这最大的台球厅,比广州的还大。”
老板非常不屑,台球也需要童子功的,好吧?有的段位一百年都练不上去。他自己就是八岁起练,每天打球四小时,准度现在还是时好时坏型。这帮野路子的杆法打出来不纯粹,要么打点不准,但是职业玩家的就完全不一样。
“年纪不大口气还挺大的,你知道咱这多少人专门过来驻场打专业比赛的?”
何意羡:“你开场子,输一把我自己走人。”
三个小时过后,几辆黑色车子停在台球厅门口,数名混混从上面下来,纷纷涌向台球厅。其中有不少村里权贵的“公子哥”,一路兴奋议论,听说来了个不认识的高手,打了五十多盘,没输一个台子。人家根本不需要走位,一准无难事。出道即巅峰,并且有一巅一辈子的趋势。
大厅正中的球案围观者蚁多,广东话里,何意羡现在就是“风头趸”。只见他跟回到自己家一样,从容安闲,黑球翻袋,一杆清台,全场爆发掌声惊呼声尖叫声。对手面如黄连。只有白湛卿坐在小板凳上如常地吸橘子汁。又一声轻盈的击球,人海再次震翻。当然还有个别人一直坚守蹲在何意羡的屁股底下,就为看他有没有使用高科技作弊。
凤凰混在乌鸦堆,问:“还有人?”
愣是再没人敢往前一步了。光是看着他,那种“一杆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旁观的只顾看着爽了。老板笑容可掬搓着双手上前,看着何意羡像看着金元宝似的:“好兄弟!借一步说话。”
来到僻静处,老板才说:“兄弟平时在哪儿打球?”
“外地人,来旅游。”
“兄弟驻场什么价?提成百分之三十,怎么样?不够再商量!”
何意羡说:“百分二十五就行,但是你给我多找点高手来。特别是本地人,大家相互交流一下技术。”
何意羡在场子里浸淫了一个多礼拜,与不良青年们称兄道弟。这天皓月高悬的一个夜,才在酒局上听到一个暌违已久的名字。
雅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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