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过后,广富林郊野公园。
杨柏表情纠结地翻着通讯录,不时向不远处的醉汉一睨,做贼一样。黄妙妙踌躇道:“杨律,这样做妥吗?何律好不容易逃出泥潭了,你这样弄得藕断丝连,我觉得不好。”
“小妮子,你懂啥?西游记看过没,里头孙悟空被六耳猕猴打回原形,法力尽失,是不是还得他的启蒙老师须菩提祖师来再点化一次?”杨柏还是摁下了那个号码。
黄妙妙急得跺脚:“彭姐,你说句话呀!这是要把何律又往火坑里推,龙潭虎穴呀!”
彭静穿着鱼尾晚礼服,戴着长耳坠,闻讯忙不迭奔来的路上,跑断了一只高跟鞋的跟。坐在喷泉边上,吸一口女士香烟。说起来没人信,她年轻貌美嫁入豪门,却还谋这一份辛劳的生计。体验生活算个原因,她早把何意羡当弟弟看待才是真。所以她此时望着人工湖的一排柳树,感到很心痛,说不出话来。
杨柏啧了一声,冠冕堂皇道:“什么龙潭虎穴,这叫重回巅峰!”
电话通了,杨柏的口吻比他平常收敛很多:“…前大老板,您没把我删了吧?嗯嗯对不起这种特殊的日子这么晚打扰你啊,我长话短说我直说了,我们何律宝宝今天被纪委抓了!…嗯嗯你别急啊放了放了,但是何律看样子不大对头…啊为什么,这咱也不敢问为什么啊,这是可以问的吗,所以大老板你要是百忙之中能抽出一点……”
于是半个小时后,何峙前来看到的,便是他最中意的学生,他的□□,正颓唐地坐在公园长椅上,一罐又一罐地喝啤酒。华靡的西装满是便宜的酒渍,眉毛头发都滴着水。真像个流浪汉,至多了像被开除的小公司职员,与那个多么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有半分干系么?
不能怪杨柏他们的脑回路,只能想到是何意羡被纪委折磨傻了。脑子想破了,也联系不到情殇上吧?
何意羡多理性的一个人,难道不知道这种懒散无助于心,但他没有完整的神经通路去思考了。
他在想,抓他的不是白轩逸,是罗书记狗急跳墙栽赃陷害,但是他想到朋友圈的自拍照片里,女人亲密贴着白轩逸的手臂——啪!神经断了。
他在想,白轩逸一定有苦在心口难开,最不济政治联姻又怎么样,然后他想到那女孩子配的文案——法文——未婚夫——啪!又断一根。
白轩逸,抓了他!白轩逸,要结婚!
白轩逸,抓了他!白轩逸,要结婚!
白轩逸,抓了他!白轩逸,要结婚!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千枚□□脑子里一起炸了!
束仇一支因为他出事,是从中央被流放了,地位降格不少。但那女孩儿的爷爷,**中央□□候补委员,正正堂堂的副国级。林启明某个饭局上点过的!
他感到清醒就是**的火焰,他需要酒精把它浇灭。
“噗呲——”再开一瓶。
身边不知何时却坐了一个人。何意羡费力地乜斜一看,一开口就是带着笑脸嘲弄:“嗬,你也刚放出来?感受一下夜晚大自然的清香?”
何峙垂眸,并没有采用他习见的三回九转的谈话方式,直来直去地道:“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为什么要放任自己向不好的方向去想。”
“笑死了,你也有那女的微信是吧?我操,你算老几你都还目击现场,我呢!这都是七八手消息了,笑死!”何意羡自我解嘲,却无法解惑,又直着脖子咕噜噜灌了一瓶酒。
何峙道:“或许有一方不是愿意的。许多事,要从无方法中找方法,便只好不择手段,只好妥协。”
何意羡奇道:“这是你该说的话?”
这句有好几层意指。何峙只归一性地回答:“只是不想见到你难过。”
何意羡讥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
“没有看到。”何峙笑着认了输,却道,“但我看到你肚子饿了。”
透雕卷草纹饰的小食盒里是几枚寿司,从左到右排布的顺序都有讲究,从味道清淡、油脂较轻的白身鱼肉,鰤鱼、斑鰶、海鳗到浓郁且有光泽的赤身黒鮪、鲣鱼,最右边是早春樱花制成的甜食,和几小朵静冈蜜瓜雕成的玫瑰,两三张千鸟波浪、梅花与竹图案的雕花海苔。
何意羡探头看了一眼,黑夜里欣赏不来其艺术品精美绝伦,只是那份量让人难以忘怀:“他妈的何峙,这么多年你喂鸟的毛病怎么说怎么就是改不了?”
何峙笑了笑:“我怕你不吃。车上还有,你先吃,我去拿。”
比想象中管饱一点,何意羡风卷残云,血糖水平上来,就不那么低迷了。他尝得出来:“你做的啊,这么新鲜刚做的?”
“嗯,刚好在家烹饪。”何峙看着他又吃个手卷,由衷笑了道。
何意羡吃人嘴短,总觉得要尽点聊天义务,随口道:“可以,够勤俭的,都足不出户过节了。”
“嗯,就我们三个人。”何峙言简义丰。三个人,指他和他的孩子们。
太好吃了,何意羡喝多了强撑着,又进食中,大脑宕机,还往下说:“哦,挺好的,连礼物钱都省了。”
何峙笑着摇了摇头,风过,柳芽在晚凉中的颤动有声,何峙对他展开掌心。
广大的昏夜里,那一刻何意羡很想把他幻视为白轩逸。
因为那是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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