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所有人都老实地点头，甚至下意识地向圈子中心靠拢，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紧张过后，疲乏如潮水般涌上。众人在划定的安全区域内寻了地方坐下，吞服丹药，调息恢复。
气氛虽然依旧沉默，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剑拔弩张，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松懈。
栖梧选了一个距舟容与三丈的位置坐下，此距离既不会冒犯，又便于观察与交谈。
他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两杯灵气氤氲的灵茶，其中一杯用灵力轻轻托着，平稳地送至舟容与面前，茶香四溢，显非凡品。
“羽道友辛苦，饮杯粗茶，聊以解乏如何？”他笑容温和，语气自然。
仿佛只是友人间的寻常举动，丝毫不提先前试探。“今日若非道友，我等恐怕皆要困死途中。栖某在此，再次谢过。”
“需常年服用特定丹药。医嘱严令，除指定药石外，万不可沾染他物，以防毒性冲克。”舟容与语气恳切，带着无奈，“非是不领情谊，实乃性命攸关，不敢冒丝毫风险，还望少主海涵。”
“不知好歹！”栖童从人群中走出来，在栖梧的身侧坐下。
“说的对！”舟容与一笑，让那双异瞳更明亮了。
“你……不许笑。”栖童将头转到另一面去，不去看舟容与。
舟容与心中更开心了，说明什么？说明栖梧也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其实挺好的。
栖梧托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从善如流地将茶杯收回。
夜色完全将四周光拂去，他抬手腕抬起，将覆眼的灵晃纱轻轻拿了下来。舟容与心中有些可惜，灵晃纱最大的功能只是遮光。谁叫自己现在是穷散修。
暮色四合，那双异瞳却愈发灼亮。
一紫一蓝，幽光流转，嵌在平平无奇的脸上，仿佛粗砺的泥坯中掘出的两颗稀世宝石。
非但未损其华，反倒像明珠蒙尘，更添了几分引人心魄的、近乎不祥的诡艳。
“原来你不瞎呀！”栖童惊讶的看着舟容与。
“让道友失望了。我幼时重病吃错药，弄得眼睛变色，也见不得光。”舟容与有些调侃的说着。
栖梧姿态优雅地自饮一口，目光似无意扫过暮色，“如此险地，纵是宗族长老，也需谨慎行事。道友这般……不知进退，倒显得我等过于忧心了。”
他话锋微转，“不过见道友这般处境，仍能维持这般……风范，倒让栖某想起一位旧识。”
他略作停顿，眼底寒意微凝，“一位同样不自量力、却偏擅阵道的故人。”
舟容与只是微微摇头，声音虚弱却截断了所有打探：“山野鄙人，苟延残喘罢了。”
另一侧，空镜与三位僧人静坐。他们并未调息，只是默然打坐。净思低声道：“师叔，此地戾气虽暂被压制，但怨念深植，非一日之功。”
空镜微微颔首，目光悲悯地望向远处：“净心，净思谨记。此行非为机缘，乃为涤荡污秽，历练心性。所见所闻，皆是我佛试炼。”
净心、净思两人人皆双手合十，低声应道：“谨遵师叔教诲。”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落入了舟容与耳中。
栖梧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对话，他笑了笑，对舟容与道：“佛修心性淡泊，万物不萦于怀。”
栖童语气带上几分玩味，“然大道争锋，亦需锐气机变。譬如中州天灵宗，门下剑修秉持‘人在剑在’之念，杀伐果决。听闻此代又出了一位金系天灵根，陆怀林，剑道天赋惊才绝艳。”
【系统：（嘀嘀）检测到关键词‘天灵宗’、‘陆怀林’！】
舟容与往岩壁阴影里缩了缩，声音愈发虚弱，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天灵宗？陆怀林？栖童道友说的……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惜在下僻处荒野，只闻其名，实则……一无所知。”
栖童不以为意，继续如数家珍：“中州六宗，玄宗墨尘雷灵根霸道；正气宗林轩符箓天赋异禀；御兽宗柳颜驭兽称绝；药王谷丹道独步；天域门窥探天机，最为神秘。”
他话语微顿，似是无意带出，“比起中州，南州海域更为混乱，听说鲛人部族的月朝公主，近来风头正盛……”
【系统：中州六宗 南州情报包已解锁！标准答案：不会、不知、没听过！】
舟容与配合地轻咳两声，声音微弱：“六大宗……南州……听着便波澜壮阔。我等散修，终日为几块灵石奔波，那些天骄贵胄，实如云端之人，遥不可及。”
“药王谷，少谷主天生异相；肤白透如雪玉可见青络，银发流泻，眸色更是奇异非凡……奇眸畏光常覆药绸，确被养在温室中……。”栖童将身体伸出上半身凑向舟容与低语，声音仅栖梧与舟容与可闻。
“哦？”舟容与的声音依旧微弱，带着一丝似乎被勾起的好奇，恰到好处地符合一个听故事的人的反应。
栖梧眼底的光悄然冷去，他看着那双异瞳轻叹：“形似而已。”
舟容与也重新缩回阴影里，偶尔咳嗽两声，继续扮演着那个虚弱、无知、只为求生的散修羽仪。
舟容与听着那低声的话语，很好没有怀疑自己。
栖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话锋似无意一转，“说来，那天域门的蓝薇仙子，与陆怀林并称‘天灵双璧’，据说……”
话未说完，舟容与陡然呛咳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剧烈，肩膀震颤，气息哽在喉间，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抱…歉…旧疾……” 。
舟容与缩回阴影里，气息渐渐“平稳”，眼睛闭上，仿佛力竭睡去。
墨色浸染天地，篝火如孤岛。禁制在低鸣，古阵则于夜色中彻底蛰伏，如同无形的凶兽，将恐怖无声地弥漫开来。
火光映照下舟容与靠坐在冰凉的岩石上，并未真正入睡。他微微仰起头，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却“望”着远方深邃的夜空和那轮——不，是那两轮皎洁的月亮。
双月凌空！
一大一小，一明一暗，如同两只巨大而冷漠的眼瞳，悬于九天之上，静静俯视着这片遍布死亡陷阱的秘境。
这一幕对他而言，冲击力远超任何凶险的禁制！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好奇，让他暂时忘却了伪装。他无意识地抬手，指尖在虚空中勾勒，临摹着双月的轨迹。
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他正与系统进行着高速而无声的交流。
旁人看来，他此刻的模样确实古怪，仰头“望”着天空，手指在空中划着毫无灵力波动的、玄奥却无用的线条，面部自然流动着惊异与探究。
这根本不像是在施展术法，更像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举动。
这异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始终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他的栖梧和感知敏锐的佛子空境的注意。
栖童率先开口，声音带着警惕，“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目光锐利，试图从舟容与的动作和表情中解读出关于禁制或危险的暗示。
净心也微微侧首，澄澈的目光落在舟容与身上，语气平和却同样带着疑问：“羽施主，可是有所感应？或是有什么风险？”
舟容与猛地回过神来，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他迅速垂下眼睑，掩去眼底残留的惊异，身体配合地微微一颤。
仿佛刚从某种出神状态被惊醒，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刻意营造的窘迫：“……没，没什么。”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一种带着些许不好意思和惊叹的语气低声解释道：“见笑了……在下……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双月同辉之景。一时……一时有些失态了。”
他这边刚解释完，不远处那几个一直竖着耳朵的修士就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摇头嗤笑起来。
“嗤……我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大凶之兆呢，枉费我警惕片刻。”
“毕竟是个无宗无派的散修，能为我们引路，已是天大的机遇，岂能奢求他有几分见识？”
“连‘双月同辉’都视为奇景？这点微末见识，也敢来闯秘境，真是……”
【系统：双月怎么了？秘境考试还考天文？有本事让月亮变粉色啊！】
最后，一人语带讥讽，为这场议论定下基调：“散修就是散修，运气好点罢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双月之景虽然不常见，但也绝非世所罕见。修士突破大境界、异宝出世、大型阵法启动，乃至一些特殊秘境之中，都有可能引动此类天象。
对于修行之人而言，虽会留意，但绝不该是这般……宛如稚子初识世界般的震惊反应。
栖梧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哦？只是为此？羽道友的反应，倒让栖某以为是有莫大凶险降临。”
佛子空镜亦温和开口：“天象变幻，自有缘法。施主心性纯净，为此奇景所动，亦是常情。”他的话带着安抚，却也点出了舟容与反应异于常人的“纯净”。
舟容与心中苦笑，面上却只能维持着窘迫：“栖少主和大师见笑了。在下……自幼体弱，鲜少出门，确是第一次见得如此……壮观之景，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系统：（小声）宿主，他们看咱们像看土包子！但咱是异世界顶级土包子】
他重新缩回阴影里，感受到那些并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鄙夷与探究的目光，只能继续维持着那副虚弱不安的模样。
手扶着额头，手指按照太阳穴。想着怎么甩了这一群人。
夜空之上，双月依旧无声地洒着清辉，将山峰的轮廓勾勒得更加神秘而危险。而篝火旁的人心，似乎比这禁地之夜更加难测。
[让我康康]
舟容与：东施效颦啊
栖童：是啊
栖梧：我眼睛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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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水天秘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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