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阵

我的心脏突然开始抽痛,那种一下下往上泵血的感觉十分清晰,头开始发沉,“嗡嗡”的血流声让其他声音变得不那么真切。

也许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我开始分不清现实和错觉,我似乎附在什么人的身上。

远处有渔船回来,冲我招手的青年皮肤黝黑,他一身短打,看上去离我的时代极其遥远,从他的口中可以得知,我叫做阿明。

“阿明,将军那边又来人了,他们要些水性好的,你瞧,给了5两银子呢,阿娘不会把你卖掉了”

青年情绪激动,死死攥着那五两银子,扑向我,两条胳膊像铁钳一样用力夹起我在空中转圈。

“阿明,明天哥再去一趟,水下还有许多活没做,将军说若是再能捞上些宝贝,还能再给五两,咱们就能活了,阿娘的病也有的治了。”

我呆在阿明的身体里,只是一个观察者,没有继承他的思想,也没有替他说话的能力,只能借着他的眼睛去了解一个我不知道的故事。

风浪很大,所有的渔船都拴在岸边不出港,可阿明的哥哥偏偏是个例外,他收起拴在木桩上的麻绳,冲阿明摆手,一点点消失在翻滚着的黑水之中。

阿明每天都会登上码头,他是来等他哥的,出海的渔民给他带过几次吃的,再后来只剩下摇头和叹息。

一天清晨,阿明的娘走了,血迹粘在失去颜色的粗布上,如朵朵红梅盛开,无比妖艳。没有人来替她送葬,离的近的街坊很快搬空,他们避阿明如蛇蝎,生怕染上那可怕的痨疾。

蚊蝇落在女人的身上,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篱笆上的乌鸦“嘎嘎”叫着,时不时展开翅膀在空中盘旋。

阿明第一次哭了,他默默地流泪,小小的心脏像是搅在一起,痛的他难以呼吸。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回过家,码头上多出个在各艘靠岸渔船上乱窜的身影。

再后来他捡到了一本无字书。

阿明的无字书上起初是没有字的,直到有一天他也像他母亲一样咳出鲜红的血液,那本书才在被染红的一页出现内容。

不是文字,是一幅工笔画。

那是一片滩涂,搁浅着一艘破船,断浆横在狭窄的船舱,穿着短打的人脸朝下趴在沙滩上。

阿明他认出来了,那是他很久以前没了音信的哥哥。

滩涂就在不远的地方,阿明这辈子都没跑的这么快过,等他到的时候没有哥哥,夹杂着海蛎壳和碎石块的淤泥里漏出半截瓷器。我想我没有看错,那瓷器似乎是我见到的那只宋代青白釉刻莲瓣纹执壶。

我不知道阿明最后怎么样了,因为我重新回到现实。

此时此刻我正背靠客厅的白墙,手脚呈大字型被人用五色线拴在钉入墙壁的铁环上,白糯米散落一地,来回变换位置,主卧门边靠着的桃木剑高频抖动,几乎就在倒地的边缘,正对着我的那面墙不知何时被换上原本放在衣帽间的落地镜,镜中的我是一张人形的符篆,阴干鸡血代替朱砂绘制出狠厉的咒。在我头顶半寸的地方细线吊着装有暗红色液体的安倍瓶,食指有些疼痛,血珠滴落,阵法开始运转。

我是被固定在阵眼的活靶子,黑色的影子冲破墙壁,从各个方向朝我袭来,他们发出非人的叫声,比哨音还尖利,刺的耳膜发痛。

“嗖”的一声桃木剑飞来,击中我头顶的安倍瓶,在黑影和我融为一体的时候暗红色液体洒落,凄厉的哀嚎将我包围,腐烂的腥臭在房间内四散。

白糯米渐渐归于平静,穿衣镜的正中间裂出一道细痕,紧接着围绕着那道细痕出现蛛网一样的缝隙,“啪”整块玻璃再也承受不住,随着崩裂的声音,碎片散落一地,最后一缕黑烟化为无数像粉尘一样的颗粒消散,落日的红色霞光透过玻璃洒在我身上,属于现实的安心感扑面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会以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沈泮面前。

“比我想象的要好。”

他语气淡淡的,放下手中的烤鸭把我从墙上解放下来。

过度的惊吓让我有些回不过神,膝盖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沈泮薅住我的衣领,轻松的向前一抛,等我摔进沙发才扭头进屋。

“快点吃,吃完上路,这里不能再呆了。”

主卧的门关上,大概过去20分钟才重新打开,沈泮换了衣服,从头到脚一身黑,棉质口罩遮住他精致的下颌,棒球帽下淡漠的黑眸倒映着我狼狈的身影。

“不饿?”

见我没吃烤鸭,他出声问道。也只是询问而已,他没有再给我吃饭的机会,拽着我离开。

我们没有开车,疾行于黑暗笼罩的世界,他牵着我的手,车水马龙之中掺杂着略显疲惫的喘息。

北京的街道晚高峰格外拥堵,路怒症患者又到了犯病的时候,接连两次掐塞让我们的祖宗收获无数问候,沈泮并不理睬,仿佛他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究竟那一面才是他卸下伪装的真实,但内心告诉我,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害我。

最后一段路我们是在地铁中度过的,我的体力不能支撑长时间的行走,嗓子里开始出现腥甜的血味儿。

挨挨挤挤放在一起的行李箱,躯体相贴的人群,混杂在一起难以言说的气味,高速移动带来的呼啸风声,我的感官在放大,好累啊,我将去向何方?

在大兴机场的卫生间,我被强行注射安倍瓶里的暗红色液体,血液像是在做斗争一般沸腾,身体如置火中,发热发烫。

沈泮的额头紧贴着我低声吟唱,从未听过的某种语言,顿挫起伏,交织成美妙的幻乐。

尾椎发烫,有什么东西刺破皮肤,贪婪的盛放,难耐的燥热终于平息。

我问沈泮对我做了什么,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看着我,又不像是在看我,仿佛我的灵魂深处还存在着什么他更加珍视的人。

我的状况并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阵法的反噬,灵魂开始出现割裂现象,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强势闯入,将现实切割成片段,我变得无法集中精力。

飞机上,沈泮一如既往的少言,他闭着眼应该是在休息,强气流天气里颠簸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沈泮的头磕在我肩膀上,须后水清新的味道丝丝缕缕的进入鼻腔,我上瘾一般吸吸鼻子,紧绷的神经得到有效舒缓。

我们提前赶往儋州,现在距离到达还有至少2个小时。足够我梳理思绪,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过大,太多的细节被我搁置,我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所以我必须在下一件事之前尽可能的整理信息,尽可能掌握主动权。

枚举法对于凌乱杂碎的事情有着惊人的效果,从大学开始我就会用这种方法去处理问题。

闭上眼,各种情景在脑海中犹如电影一般掠过。

1、儋州,1904年背包客失踪,1924年发生离奇诡事,同一片滩涂阿明发现宋代青白釉刻莲瓣纹执壶,而现在我们把它作为目的地,这一切是否都是巧合?

2、沈泮的出现,一个陌生人频繁闯入我的生活,是缘分还是刻意设计。他的身份似乎并不一般,远不是二伯学生那么简单。

3、二蛋是受谁之托用一生来等我?一个故事一件古物,背后是否有人在刻意编造这样一个巨大的骗局?

4、我的身体出现异常,记忆开始出现空白和错乱。

这四件事情似乎并不能用因果去联系,就像是散落棋盘的云子,时机不到无法破局。

但起码有两点我可以做出应对,留心沈泮以及寻找身体异常的规律。

飞机落地,在出站口我竟看到二伯和苏浮笙扶着行李攀谈,他们默契的抬头,看到我和沈泮有些惊讶。

“小沈,不是说让你们下个星期再来?前期只是保护性发掘,不涉及到你的专业领域?”

二伯出声问道。

“想过来看一下,沉船墓并不常见,发掘现场肯定会有很多新的发现,就算是不写入我的课题,也希望来看看。”

沈泮恭敬温和,和面对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二伯似乎是被他所迷惑,拍着他的背骄傲夸赞,我和苏浮笙对视一眼有些无语,并排往出租车落客点走去。

我们在海口落地,想要到达儋州还要有一段车程,二伯他们包了一辆出租车,一口价,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宾馆,刚好赶巧,沈泮也订了和二伯同样的宾馆,于是我们光明正大的放好行李,蹭他们的车。

我从没来过海南,在北京的时候一直以为夏季的北京已经是人间火焰山,没想到,到了祖国的南端才发现原来是小巫见大巫。

街边有一种榕树很奇特,树的纤维组织一根根垂下来,像女人的长发,不知道是不是怕夜晚的时候“长发”飘浮随机吓到几位路人,环卫工人给这些榕树扎起了辫子。

我不知道二伯和沈泮怎么选的宾馆,面前这座二层自建房,又破又旧,墙皮剥落,红砖裸露出来,苔藓滋生在难照到日光的角落。

大门的玻璃用胶带勉强粘在一起,墙体上的窗户是类似于客家土楼的小方洞,还没住进去就已经感觉到憋闷。

苏浮笙显然对这里也不满意,他小声吐槽,结果被二伯白了一眼。

“你懂什么?”

二伯边办手续,边说。

“晚上,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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