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溪雨对闫川的背影再熟悉，他穿的还是早上出门那一套，胳膊搭在柜台上，时不时指着柜台后的玻璃展览窗，低头跟女人交流什么。
看起来精神头很足，不像是忙了一天工作的样子。
谢溪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快要窒息了。
“真的是他。”
邹翩翩反应比她要剧烈：“这个死渣男，居然在你生日当天跟别的女人约会，气死人了。捉奸就要捉现行的，我们过去直接拦人，看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拍桌就要起，谢溪雨却要冷静得多，抓住她的手，像个没事人一样：“算了，先吃饭吧。”
“谢溪雨，你不会想当什么都没看见，把这事儿揭过去吧？以前可没发现你这么窝囊过。”邹翩翩一急起来，忍不住用起激将法。
谢溪雨摇摇头：“就算要离婚，这事儿也得坐下来冷静琢磨。闫川可是律师。”
这话倒是提醒了邹翩翩。“唉，亏我刚才还羡慕你有个律师老公了，打脸来得真快……不过你这也太冷静了，这么快就想到离婚这一步，该不会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吧？”
那到也不是。
确切的讲，大多数已婚人士在结婚之前都考虑过离婚这件事，精明的男人和女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总会做好最坏的打算，提前回避风险。
这不是什么值得批判的事，不过人的本能而已。谢溪雨也无数次做过这种假设。
“既然可能走到离婚的那一步，要不要拍点照片下来，作为出轨的证据？”
邹翩翩提醒了谢溪雨，她忙拿出手机，转身对着柜台方向拍了两张照片，还想多拍几张时，那两人已经要转身过来了。
谢溪雨忙收起手机，心里祈祷他们不要走过这桌。
不知为何，她心里很逃避四人相遇的现实，要是闫川认出她来，那场面一定会尴尬得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另外一侧的包间。
“其实拍了照片意义也不大。”
“这可是对方出轨的证据，作为过错一方，离婚的时候他不得多给些经济补偿？”
谢溪雨却有相反的看法，闫川办过不少离婚案，不管是被告方还是原告方他都代理过，谢溪雨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
“几张挽手照，可以解释的空间非常大，不能作为定性出轨的证据。而且就算真的是他出轨，以他的人脉和力量，只要他不愿意，我大概一分都拿不到。”
谢溪雨说这话时很平静，其实她心里早已做过了最坏的打算。顶多就是净身出户，就当她从没遇过闫川这个人，也不是没法接受。
“小雨……”邹翩翩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嗯。”
一顿好好的生日大餐邹翩翩吃得食不知味，一看谢溪雨，她倒是品得很认真。
“想什么呢你？”
“我在想这几个菜里面加了什么调料，还有它们的烹饪顺序和火候。”
邹翩翩一脸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闫川收集菜谱呢。”
谢溪雨对做菜很有一手，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她就研究美食，国内每个菜系的名菜，她基本上都做过。
闫川喜欢粤菜，谢溪雨靠研究网上的教程，加上自己出差的时候去餐厅尝过，多次尝试后，做出来的味道不比餐厅的差。
这事她养成了习惯，琢磨菜谱也算是她自己的小爱好，不单单为了闫川。
“也不只他长嘴，我做的菜你也吃了不少。就当自学个技术，以后走投无路了，开个小餐厅也不愁请不起厨师呀。”
谢溪雨这么一说，邹翩翩就翻起旧账来：“我老早就想跟你合作开个美食账号，可惜你忙，一下班就想着回家伺候老公，这下后悔了吧。”
邹翩翩故意说得夸张，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谢溪雨不吱声，其实她的心思早就飘到闫川那里了。
闫川喜欢粤菜，看那两人进了店就熟门熟路，应该不是第一次带她来了。一大早出门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应该是期待已久的约会，言谈举止如此亲昵，该做的肯定都做过了。
谢溪雨近乎冷漠地分析着，这个男人在她这里一直都光明磊落，免费给经济困难的受害者做咨询的时候，近乎救世主的光芒印在了她的心上，这让她一直以来都打心眼里崇拜他。
现在看来，他也不是完美的，他也会为了别的女人在老婆面前撒谎，他也会伤害别人。
悲伤的情绪在刚刚上头的一刹那飙升，很快就过去了，现在的谢溪雨感有种麻木的平静，她感觉自己不需要再仰望他了。
有没有可能是一场误会呢？
这个念头在谢溪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年轻男女勾肩搭背，一方已婚，就算是闫川的客户，这也过界了，实在是找不到为他辩解的理由。
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是谢溪雨目前最需要思考的事情。
如果她性格足够直爽，刚刚就该冲过去当面对质。然而过了那一会儿，愤怒的情绪消散，再也无法支撑谢溪雨行动。
等闫川回家就直接跟他摊牌吧，她拍了照片，他也无法抵赖。
然后呢，协议离婚？两个人坐下来面对面清算双方的财产，然后就会发现家中的一切，除了谢溪雨的衣物，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连多肉都是闫川收养的，她只是代他照顾而已。
如果闫川对她有感情的话，以他的人品，应该不会真的让她净身出户吧？但是闫川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呢，爱，还是责任？
谢溪雨脑子里一团乱，她突然很好奇，闫川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是怎样的。
嫉妒和比较的心一旦生出，便迅速疯长，谢溪雨有种想要比较的强烈**。
也就是这点**，驱使着她做出此生最尴尬的举动。
谢溪雨找了个去洗手间的理由往柜台方向走，上排的包间有推拉式的屏风做隔板，外面的人很难看到里面，但隔音效果差。
幸运的是，闫川他们的包间在上排最首那间，一墙之隔是餐厅挂的各种菜的历史演变介绍，简直就是绝佳的掩护。
果然她的运气都用在这种偷偷摸摸的地方了，谢溪雨无语地想。
从洗手间出来，谢溪雨佯装看墙上的文字，实际在侧耳倾听包间里的动静。
餐厅里的整体氛围很安静，但要听清包间里面的对话却很难，谢溪雨不甘心，离包间的隔板更近了一些，耳朵几乎都要贴上去了。
这个举动在外人看来很怪异，可谢溪雨自己却察觉不到。
柜台后的服务员注意了她很久，想上前提醒，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餐厅对客人的**很重视，不过这位女士没有实际做出违规的事，他怕去提醒会发生冲突。
谢溪雨还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如此精神不稳定，她正听得入神。
“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留在越城多好，可以随时来看爸妈，离我近一点，我也好照顾你。”这是闫川的声音。
“别了，我怕他们生我的气。”这是女人说的，声音很年轻。
“有我在你怕什么。”
“以前不是也有你在，可是……”女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谢溪雨抓取到了关键词，以前，有我在。看来是旧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你走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后悔，怕你在外面受苦，怕你被人欺负，有段时间我暴瘦二十斤，你猜妈做了什么，她叫了个心理医生来家里，说是再不好好吃饭，就送我去疗养院。”闫川说到这里，发出嘲讽的轻笑。
门外的谢溪雨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是闫川的过去，也是他的秘密，他从没告诉过她，而她却站在外面偷听，听到这种真情告白，她既觉得恶心，又觉得罪恶。
谢溪雨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还不知道一个身影在她背后站了很久，直到她看到墙上从身后投过来的阴影，蓦地被下了一跳。
回过头，一个很高的男人站在离她后面半米远，双手插兜，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眼神对上的一瞬间，两人的目光都有一瞬间的失神，谢溪雨是被吓的。
她现在就有种做贼被抓包的感觉，脸颊烧的滚烫。虽然实际上她刚刚的行为跟做贼也没什么区别。
“请问有什么事……?”
“这么巧？”
两人同时开口，谢溪雨希望对方是个无聊的路人，不会多管闲事。
于是她满眼茫然看着对方，装作很无辜的样子。
男人也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她脸上有什么花儿似的。
谢溪雨看他半天不开口，心里有些不耐烦了，立马就想跑路。然而对方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个走位，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看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半天，但心你做什么坏事，想把你抓个正着。”
他展眉一笑，灯光之下目光炬如星辰，谢溪雨却没功夫欣赏。
“那您的正义大概用错地方了，我只是想在这里看看上面的文字，学点文化知识。”
好天真的语气。
男人笑得更厉害了，还是发自肺腑的那种。
“我是不是误会，你问问他就是了。”他指了指后面的服务员，试图给自己拉队友。
服务员却微微一笑，，表示并不想掺？合:“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做服务这一行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溪雨一眼看出了服务员的心思，知道他不愿意找事，也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无聊随便看看，这就是解释，信不信由您。不行就报警抓我吧。”
她看出男人在故意跟他作对，也没好脸色，不管他是不是真认识闫川或者那个女人，她现在只想跑路。
然而他俩的声音不小，闫川又不是聋子，里面的人几乎立马就推门出来了。
先出来的是闫川，他认出了谢溪雨，又看了看她旁边的男人，脸上满是疑惑。
“禹辉，你来得这么快……发生什么事了？”女人也跟着出来，站在一起闫川身边，下意识地抓着闫川的袖子。
谢溪雨站在他们对面，火已经烧到头发顶上了，她这会儿反而没那么慌乱。
“溪雨，你怎么在这里？”闫川终于开口。
谢溪雨没看他的脸，她静静地注视着两人紧贴着的手臂，平静道:“刚刚看到我老公和一个年轻女人走在一起，我是过来捉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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