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周晏如的脸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孟阮在后面慢吞吞的走，一点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这是什么绝世脑回路？他就不信她真的没懂！
周晏如从小和孟阮一起长大，不说百分之百了解吧，那也有百分之八十，她总是眼神无辜，神情正经的说些伤害人心的话。
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她的脑回路实在惊人，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习惯性用这样的姿态去应对。
对于暑期发生的那件事情，周晏如倾向于，她就是故意在伤害他脆弱的心灵。
他是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得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
回想起两人冷战的原因，孟阮觉得没什么好分析的，那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不至于对此大动干戈，如果说，她当时的反应有伤害到周晏如，她也可以道歉。
但——
孟阮还是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好生气的！！！
中考结束后，孟阮在家恶补完各种小说电视剧，一时找不到做什么。刚好周晏如叫她出去玩，她在家也是无聊，叫上方晴好，和他们一起去市体育馆打羽毛球。
除了周晏如以外，还有两个男生，王子珩和许文杰。
其中许文杰是她们最熟悉的，因为在一个班，又是她们班班长。
皮肤白净，气质温润。说话的语气平静又温和，是在这个比较浮躁的年纪，很难得的拥有一份稳重与自持。
当时体育馆里有好几个女孩上来找他要Q/Q号。
孟阮随口感叹道，“班长真的好受女生喜欢。”
闻言，周晏如淡淡补充道，“对，很适合当小白脸。”
“……”
周晏如又说：“看我干什么，我只是夸他长得帅。”
这也不像什么夸人的词。不过许文杰确实白净又有型，拥有影视剧当中小白脸的高配外表，而旁边的周晏如肤色偏小麦色，骨骼线条硬朗。
这么说来。
孟阮点了点头，了然道，“那你就不太适合。”
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客观评价，并没有任何攻击他的意思。
周晏如瞥她，“你觉得我长得丑？”
“没。”
“其实就是不太帅对吧？”
孟阮这时觉得有些棘手，镇定道，“…也没…这个意思…”
“那就是。”周晏如唇线拉直，妥妥的不爽，“——你觉得我没有许文杰帅？”
一番问话下来，给了孟阮一种被步步紧逼的错觉。
直到一旁许文杰和方晴好过来劝架，这一patr暂时带过。可之后，她找他聊天，周晏如总会见缝插针的冒出一句“我是丑逼所以别人不喜欢”或者“我长得没有许文杰好看所以让人讨厌”。
次数多了之后，孟阮也懒得再理，谁知周晏如倒打一耙，“现在开始冷暴力我了是吗？就因为我长得没有许文杰好看。”
之后就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
-
孟阮不喜欢猜来猜去，还是认命的追了上去，问，“你为什么生气？”
周晏如不说话，连表情都吝啬给。
孟阮不太理解的说，“我之前说你不适合当小白脸，你很生气，跟我冷战到现在；但是我刚才说适合了，你为什么还和我生气？我也道歉了。”
“哦，道歉我就要原谅了？”周晏如语气很淡，表情更冷了，眼神酝酿着一番冰冷的风暴，他说，“你让我很失望。”
“……”
几秒后，孟阮“哦”了一声，又摆出那副扑克脸了，像是个毫无情绪和反应的假人。
周晏如但凡有点脾气，可能都要被气死，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说话。”
孟阮眼底划过一丝茫然，“说什么？”
周晏如静静看她。
孟阮犹豫了一下，随后板起脸，“我其实不想多说，但是你这个人脾气真的很差，老是莫名其妙的生气，也不跟我讲为什么，我道歉也没有用。”
她也来了点儿脾气：“我明明没有攻击你的意思，况且颜值这种东西，太过片面，只具有观赏性，没什么实际作用。你为什么一直纠结你和许文杰谁更帅？你明明长得也好看的，为什么——”
周晏如打断：“你刚才说什么？”
孟阮下意识重复自己的核心观点：“颜值这种东西——”
周晏如耐心明显又好了许多，懒洋洋道：“下一句。”
这会儿孟阮品过来意思了，她为自己申辩道，“我又没有说过你丑。”
“如果你觉得我丑，”周晏如欠揍道，“那我真得怀疑一下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
周晏如又说：“不过，你说的那句话，我可不认同。”
孟阮：“什么。”
周晏如：“颜值可不是没实际作用的，你不是每次都专挑漂亮的本子买？”
孟阮油盐不进：“如果没有实际用处，再漂亮我也不买。”
周晏如瞥她：“那你干嘛偷偷盯许文杰看？”
孟阮很诚实：“他长得好看啊。”
周晏如：“你喜欢他？”
孟阮想了想，坚持道：“他长得好看。”
“……”
事实证明，跟一根筋的木头，说这种关于感情方面的话题，是绝对错误的行为。
周晏如没忍住又问：“那你怎么不看我？”
孟阮语气为难：“可是我已经看了你这张脸很多年了……我想看看别的……”
也就是说看腻了，甚至对他这个人都开始腻烦。
周晏如刻意这么解读，又成功的把自己气到了，他沉着脸，“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自己安静一下吧。”
-
有时候孟阮觉得周晏如很奇怪，明明是他说不想和她说话，要她安静一下的。可当她真的这么做了，回到家里，周晏如又发消息谴责她的行为。
周晏如：呵呵，一路都不理我。
周晏如：冷暴力我。
孟阮：……
周晏如：发六个点什么意思？
周晏如：你在隐秘的攻击我。
貌似怎么做，都会被他找到攻击的点。孟阮很无奈：周伯伯还没有回来吗？
周晏如这回倒没有刻意的挑剔她，恢复了正常状态：回来了，就唠叨了几句。脾气好像好了不少。
孟阮记得，周闫坤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做事一板一眼，嗓音洪亮，跟他对话像是被人拷打一般，冰冷又严肃，让人心惊胆战。
每当周闫坤回来，周晏如肉眼可见的收敛，一举一动如同绷紧的线条，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能够这么闲散的和她聊天，可能确实像他所说，脾气好了不少。
周晏如：不和你多说了，我爸待会儿要进来看我在做什么。
孟阮：好。
军训了一天，身上汗腻腻的，浑身上下都酸痛，孟阮找好衣服进浴室洗澡。途中，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埋怨的声音接踵而来。
张芸英的声音尖锐，带着浓浓的不满，“我都跟你说了，里面那桌一共80，让你记一下，你怎么还能忘记收钱？80块钱啊……”
孟志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收了。”
张芸英来了脾气，忍不住提高声量：“我收了就不会特意提醒你了！我就上个厕所，让你收钱你都没收！本来生意都不是很好，你还往外送钱！”
……
这样的争吵在这个家里已经司空见惯，可孟阮内心还是不太好受。
孟阮的父母经营着一家小面馆，除了提供面食以外，还有各类炒菜和盖饭。初中的时候，由于靠近学校，店里生意还很不错，一年时间，两人拿着钱交了房子首付，贷了15年的款。
买房子之后，两人本打算继续在学校附近经营，可门面费用涨高，几番思考之下，两人另外找了个门面。位于居民区，附近有一条较为繁华的美食街，人流量大，竞争也比较激烈。
生意不如从前，两人这样的争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可他们从不刻意在孟阮面前吵，孟阮从浴室出来，佯装困惑的问：“你们在吵什么？”
张芸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小孩子插什么嘴，都十一点了还不去睡觉？”
孟志文打圆场道：”哪有吵，就是惹你妈妈生气了，你别管这么多。”
在他们的眼里，孟阮不需要对这个家里的一切有所了解，好好学习，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
等孟阮回到卧室，果然听见客厅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还是能隐约的听清几个关键词，“房贷”“学费”“生活开支”什么的。
孟阮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
她还有钱，她的压岁钱都没有用。
-
上学的日子照常过，军训完一周，孟阮晒黑了不少，她本来就不是很白，这么一晒，久更黑了。唯独眼睛还是很亮，炯炯有神。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就开始开学考试，孟阮找考场的时候恰好遇到周晏如，两个人成绩相差不大，刚好是隔了一间教室。
孟阮心不在焉地，根本没注意周围。倒是周晏如扯住了她，用奇怪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把孟阮搞得毛骨悚然的。
孟阮纳闷道：“你最近停药了吗？”
周晏如松开她的手臂，心情貌似很好，没计较她的话，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压不住。
他轻咳一声，神秘地说，“你最近混的很不错呀。”
孟阮没太听懂，想到什么，她的表情变得警惕：“你不要找我借钱。”
出乎意料的，周晏如并没有变脸，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他语气和蔼，亲热道，“别呀，去非洲玩了几天，你也不能这样啊，我还想你给我介绍几个非洲兄弟呢。”
“……”
他故作娇态道，“干嘛突然这么生分呀。”
孟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真的很吓人！
直到进入考场，坐到位置上，孟阮还是惊魂未定。周晏如真的好像犯病了一样。
“哎！噗呲噗呲！孟阮！”
后面传来的动静把孟阮拉回神，她回头，看见蒋序坐在她后面，隔着一个位置，他探出脑袋，“你有多的2B铅笔笔芯吗？我忘记……”
就在这时，他的话一顿，困惑道，“你们军训的强度这么大吗？你这几天没见，怎么跟非洲来的一样。”
孟阮一愣，她确认道：“所以是说我很黑的意思吗？”
蒋序“呃”了一声，开始挽回：“也不能这么说……但也不能说不黑……就是那什么……相对来说……大概……”
艰难的说了几个字，他话锋骤然一转，殷勤道，“小姐姐，求求你啦，借我一截笔芯吧，我要是没考好，我回去会被打死的！”
“哦，好吧。”孟阮从铅笔里取了一截笔芯出来，递给他的时候，她很认真的问，“那我能来烧纸吗？”
“什么？”
孟阮的眼型偏细长，双眼皮薄薄的，看起来会有点冷感，不过她的眼睛很亮，不含任何杂质，就会显得真诚和无辜。
她真诚道：“如果你被打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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