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
秦碧螺从学校回到家时，已经要天黑，房间里一片昏暗。她打开灯，光刚亮，一个啤酒易拉罐朝着她扔了过来。
秦碧螺熟稔地侧开身子。
易拉罐砸到门，又弹了进去。
“关灯。”沙发上，一个女人醉醺醺地躺倒在沙发上，眯着眼，烦躁地踢了一脚茶几，又道：“给我关灯，聋了还是皮痒了？！”
秦碧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酒罐酒瓶，她放下书包，准备进厨房，又一个易拉罐猛地砸在她的背部——
“我让你关灯！”
秦碧螺转过头，小声道：“要开灯做饭。”
“做饭？”女人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嗤笑，“谁要吃饭？我不吃，那个男的也不吃，你啊？你要吃啊？”
秦碧螺沉默不语。
女人拎起酒瓶，“啪”地一下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秦碧螺缩了缩脖子。
女人看不惯秦碧螺这副模样，声音拔高：“给我滚出去！谁准你吃饭了？！滚！别让我看到你！”
秦碧螺一声不吭，转身出了门。
这边是老旧小区，楼道里没有灯，秦碧螺一如从前那样，曲腿坐在旁边的楼梯上，心想，还好在学校已经把作业给写了。
就在她靠在墙壁昏昏欲睡的时候，铁门打开。
秦碧螺倏地睁开眼，迎面砸来一个钱包：“去接你爸回来，地址写在纸条里了。”
扔下这一句话，门又啪一下关上。
秦碧螺眨了眨眼，将钱包打开，里面果然夹着一张纸条。
还有三十元，够她打个车，还有点剩余的，可以拿去吃碗肠粉。
酒吧她没来过。
以前秦业都是在大排档、路边摊喝的酒，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酒吧接人。
酒保不给未成年进来，她镇定地说自己已经成年，好在这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酒保粗略打量了一下她，就给她进去了。里面不算很大，她只是在一楼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就顺利地找到了秦业。
她走上去，站在秦业的身后，轻声道：“爸，我来接你回家了。”
秦业没听到。
秦碧螺又往秦业身边近了近，“爸——啊！”
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粗糙的手感让秦碧螺猛然扭过头，就见到抓着他手的人，是一个看起来比秦业还要年长的中年男人。
他直勾勾地盯着秦碧螺，手指不安分地在她的手腕上摩挲，“这位是？”
秦业终于舍得扭过头，看见秦碧螺，再看见拽着秦碧螺的人，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周老板真是好眼光！这是我女儿！来，碧螺，快跟你周叔叔问声好！”
秦碧螺不知道秦业的兴奋缘何而来，她只感到心慌，用力地要将手抽回来。
“放开我！”
她的声音被秦业的声音掩盖，“周老板，我女儿今年才十七，还是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呢，离成年还有三个月，绝对是个处，绝对干净！”
秦业这像是介绍商品一样的话，让秦碧螺整个人都在发颤，她更加用力地要抽手：“放开我！！”
“啪——”
一巴掌甩在秦碧螺的脸上，秦业怒喝：“给我安分点！被周老板看上是你的福气你懂吗？！”
周老板：“诶，老秦，你轻点，这你女儿呢，不心疼啊？”
秦业转向周老板时，挂上讨好的笑容：“瞧我，冲动了，也是，我哪里有周老板会心疼人，再说了，刚刚我说的话有错嘛？”
旁边的人都在笑。
周老板用力一把扯过秦碧螺，“来，让周叔叔好好看看你——啊！！”
秦碧螺低头一口咬在周老板的手臂上，周老板痛极，直接抬起另一只手落在秦碧螺的脸，力道比秦业的还重，“给你脸了敢和我动手！”
秦碧螺被打得目眩，在周老板松手之后立刻就要逃跑，可身边有人一直盯着，直接把她重新拽着回去：“跑什么跑？！我们周老板让你跑了吗！”
秦碧螺：“不要！放开我——不！我不要！求求你们放了我——！”
周老板看着手臂上的咬伤，带着戾气扫了眼秦业，“你的好女儿？”
秦业咽了咽口水，“周老板，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她、她确实是不识好歹，不过放心，有我在，只要你想，她随时可以是你的，只要周老板……”
周老板眯了眯眼：“可以。她归我，你的债，减三分之一吧。”
秦业瞪大眼：“才三分之一？”
周老板冷笑，“你觉得，她值多少？”
秦业：“这……”
“啊——！！”
一个男人被踢飞，倒在桌台，上面的玻璃杯酒瓶都被撞倒，碎了一地。
所有人被这一幕给惊到，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秦碧螺同样惊愕地抬眼。
年轻的女人脚下一双黑色皮靴，把人一脚踢开后，面不改色地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还好吗？”
秦碧螺愣怔了片刻，说道：“嗯……谢谢。”
“你谁啊你！”
眼见着周老板脸色变得难看，秦业上前一步，想要把秦碧螺拉过来，“这我女儿！你在这里多管闲事搞什么？！”
秦碧螺瞳孔微微一缩，避开秦业的手，往温成初的身后躲了躲，手轻轻地捏着温成初衣袖。
温成初看了眼她。
秦业瞪眼：“秦碧螺！你他妈的在做什么！给我出来！还想不想回家了！”
“回家？”温成初挑眼，“回谁的家？回她的家，还是回……”眼神瞥向周老板，“别人的家？”
秦业：“他妈的关你屁事！”
他快步上前，伸出手，试图拽走秦碧螺，但伸出的手直接被温成初给攥住。
秦业抽了抽，竟然没抽出来，“我草——”
温成初干脆将其一折，抬起腿往秦业肚子一踢，秦业猝不及防重重砸在茶几上！
周老板脸色极其难看地冲着其他人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这两个丫头给我压住？！”
其他人也是以周老板为首，闻言，立刻起身——
“谁敢上？”
一道清脆凌厉的嗓音由远及近。
温成初眉眼一松，看向往这边走来的柏瑜，还有身后浩浩荡荡跟过来的一群人。
柏瑜直接站在了温成初的前面，她双手横抱在胸前，垂着眼，睨着周老板，“我当是谁呢，敢动我的人？”
周老板盯着柏瑜打量。
柏瑜弯下腰，对着周老板一扯唇，“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温成初感到抓着自己手的人力道微微一重，她回头瞥了一眼，秦碧螺就恍若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松开手。
“对、对不起……”
温成初没说话，别开视线，同时将秦碧螺的手拉过来，握在手心。
秦碧螺瞳孔微颤，抬起眼，怔怔地看着温成初。
周老板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毫不客气地说，顿时脸面挂不住，可见柏瑜的态度这么嚣张十分有底气，他眯起眼打量柏瑜，“你是？”
柏瑜挑眉：“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
“圈子里的人，喜欢喊我柏老板，你说，我是谁呢？”柏瑜不急不缓道。
周老板瞳孔一缩，“你、你是，柏泽诚的女儿？”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百世集团总裁柏泽诚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儿，行事作风嚣张，开了一家店，喜欢自称柏老板。
这么一对照……
二十出头，嚣张，柏老板……
周老板心里一咯噔。
柏瑜但笑不语，周老板神色马上变了，忙不迭招呼着其他人离开。
秦业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周老板！那人——”
“人什么人！”周老板一脚踢秦业膝盖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柏瑜这是要保下那女孩，他可不敢得罪柏泽诚，“还不快跟着滚！”
骂完，周老板一刻也不多留，秦业看看柏瑜那一群人，又看了看周老板的背影，旋即瞪了一眼秦碧螺：
“你个死丫头，看我回去后收不收拾你！”
温成初侧身，挡在秦碧螺的面前，冷冷地看着秦业。
秦业缩了缩脖子，肚子和手腕都还隐隐作疼，他避开温成初的目光，连忙追着周老板离开。
等那一行人离开后，温成初松开了秦碧螺，“没事了。”
秦碧螺：“……谢谢。”
“不用。”
温成初头也没回，和柏瑜她们又回了自己的卡座。
秦碧螺立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心想，怎么可能没事了？事情可大了。
秦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如果她现在回家，迎接她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手掌覆在刚刚温成初握过的地方，想起之前办公室里，那个讨人厌的葛静停管她叫……小姨？
那么，小姨，送佛就送到西吧。
柏瑜一屁股坐在温成初旁边，扭头问：“你认识那小孩？”
温成初抿了口酒，反问：“我就不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柏瑜笑看她，“温成初，你才不是那么爱多管闲事的人。”
温成初垂眸，又喝了口酒，淡淡道：“她是葛静停同学。”
柏瑜：“就这样？”
温成初转眸，肯定：“就这样。”
柏瑜耸耸肩，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拍拍温成初的肩膀，叹道：“但我的成初啊，那小女孩看起来可不简单，我很会看人的。”
温成初满不在乎：“有多不简单，还能要了我的命？”
柏瑜转念一想，“也是，来，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温成初随意地抬起酒杯和柏瑜的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苦涩冰凉的酒液滚入肠胃，温成初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到秦碧螺的模样，不禁哂笑。
不简单？
能有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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